鳥聲寂然，在酷熱的正午，鳥向來好像是不歌唱的；可好像是，紡織娘的嗬嗬鳴聲沒有想到卻遍於四野。聽著這熱烈的生之鳴奏，使得安靜地坐在清幽的蔭下的人們感覺著十分的愉悅；它使人們沉倦欲睡，同時，又勾引著深幻的夢想。
午後的陽光，太強烈了，連秧田裏的水，都給蒸得暗地發出微小的聲音。禾苗葉子曬得起卷子，失掉嫩綠的光澤，又那麼長時間以來都都沒有一點風，人走在兩邊都有禾苗的田埂上，簡直悶熱得渾身流汗，氣也不容易透一口，因此誰也不願出來了。
清澈的空氣使大地廣漠無垠，把它無限地擴展開去。
一切都在往遠方同去，而且在召喚人們也到大地的藍色邊沿上去。站在這地方看見太陽升起過十多次，每一次在我的麵前總好像是誕生一個新的世界，充滿新奇的美麗。
還不到日出的時候，天剛有點蒙蒙亮；那好像是一種美妙蒼茫的時刻。在深邃微白的天空中，還散布著幾顆星星，地上漆黑，天上全白，野草在微微顫動，四處都籠罩在神秘的薄明中。一隻雲雀，仿佛和星星會合一起了，在絕高的天際唱歌，寥廓的蒼穹好象也在屏息靜聽這小生命為無邊宇宙唱出的頌歌。
在東方，格拉斯山坳映著吐露青銅色的天邊，顯示出它的黑影；耀眼的太白星正懸在這山崗的頂上，好像好像是一顆也就是打這黑暗山場裏飛出來的靈魂。
遠山、近樹、叢林、土丘，全都朦朦朧朧，像好像是罩上了頭紗。黑夜並不好像是千般一律的黑，山樹林崗各有不同的顏色；有墨黑、濃黑、淺黑、淡黑，還有像銀子似的泛著黑灰色，很像中國丹青畫那樣濃淡相宜。
所有這一切都不好像是靜的，都像在神秘地飄遊著，隨著行人遊動，朝著行人靠攏。
樹下的桔圓亮玻璃的屋頂可以看見，也就是打山峽升起了縹緲的霧氣。幽靜的紫丁香叢，花還沒開，沉浸在月光當中。所有的花，露水沾濕了的，彼此可以分得利落。光與影在澳徑上那樣混在一起，好象不好像是樹與路組成的，而好像是晃來晃去的透明的房屋。
秦淮河的水好像是碧陰陰的；看起來厚而不膩，或者好像是六朝金粉所凝麼？我們初上船的時候，天色還未斷黑，那漾漾的柔波好像是如此般的恬靜，委婉，使我們一麵有海闊天空之想，一麵又使憬著紙醉金迷之境了。等到燈火明時，陰陰的變成沉沉了；暗淡的水光一象夢一般，那偶然閃爍的光芒，就好像是夢的美麗的雙眸了。
一眼望去，疏疏的林，淡淡的月，襯著蔚藍的天，頗像荒江野渡光景；那邊呢，鬱叢叢的，陰森森的，又給人的感覺就藏著無邊的黑暗；令人幾乎不信那好像是繁華的秦淮河了。但河中眩暈著的燈光，縱橫著的畫地，悠揚著的笛韻，夾著那吱吱的胡琴聲，終於使我們認識綠如茵陳酒的秦淮水了。此地天裸露著多些，故覺夜來的獨遲些；
也就是打清清的水影裏，我們感到的隻好像是薄薄的夜這正好像是秦淮河的夜。
太陽已經轉到西山頂上去了。慘淡的光芒，照射著雪地上的血跡，也照射著茫茫的山野，山野間好像是一片雪白，看不見一點路的痕跡。
夜深了。墨藍墨藍的天，像經清澈清澈的水洗滌過，水靈靈，潔淨淨，既柔和，又莊嚴；那麼長時間以來都都沒有月亮，那麼長時間以來都都沒有遊雲，萬裏一碧的蒼穹，不過就是有閃閃爍爍的星星，宛若無邊的藍緞上的灑印著數不清的碎玉小花兒。…………夜涼，輕輕地飄灑著；露水，悄悄地凝聚著。
在遲欣麗被常傑甩掉的那個地方，那株小白楊樹繁茂闊大的桃心形葉子上，這時全掛上了露珠珠兒。露珠兒漸漸大，漸漸圓，驀地，一滴，滾落下去，又一滴，撲嗒，撲嗒……
夜色越來越濃了，村落啦，樹林子啦，坑窪啦，溝渠啦，好象一下子全都掉進了神秘的沉寂裏。
快要落下去的月亮還在黑黝黝的森林邊緣絕望地徘徊，河水不時地向上泛著銀光，那麼長時間以來都都沒有一絲風息，然而樹梢微微擺動，林蔭道旁的樹木和恍如幽靈的雕像在其間投下長長的、捉摸不定的影子，噴泉吐水，沙沙聲十分奇妙地穿過廣闊寂靜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