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石子街尤府門口掛上了白幡,府門大開著,迎著來祭奠的客人。
畢竟尤家犯了那種事,來祭奠的客人不是很多,三三兩兩的,顯得特別淒清。
方菡娘同方芝娘由著府裏丫鬟引路,來了靈堂。
不少尤府人披麻戴孝跪在靈堂兩側哭著。
右邊那個,不是尤子倩又是誰?
尤子倩臉上憔悴的很,跪在那裏,佝僂著背,不複往日的清高。
大概是因著她偷跑出府,所以尤老夫人才被氣的中風複發,丟了性命,周圍的尤家人對她的態度都帶上了幾分隱隱的敵視。
方菡娘方芝娘無心管別人的家務事,由人引著在團墊上磕了三個頭,就起身了。
接客的不是白二奶奶,也不是大奶奶,畢竟尤家大爺二爺都被抓走了,這兩人的家眷在府中失勢也是可以預見的。
待客的是尤家四爺的夫人,錢四奶奶——現在尤老夫人去世,尤老夫人的兒子們迅速分了家。畢竟誰都不願意受長房大老爺的那兩個兒子,尤大爺尤二爺的牽累。他們的稱呼都往上提了提,這位現在應該稱為錢四夫人了。
錢四夫人也是披麻戴孝,眼睛紅腫的像兩個桃子,她見著方菡娘,臉上閃過一抹複雜的神色。
她雖然沒參與那事,但也依稀知道,她太婆婆看上了焦氏的繼女,想把焦氏的繼女同尤子倩一起送給那謹公子做侍妾。
後頭不知怎地,事還沒成,家裏就被謹公子帶人給抄了,大房的大爺二爺也被官府抓去了
眼下尤子倩自個出了差錯,同外男在外過了一夜,名聲已毀。
而這位……
錢四夫人不著痕跡的打量著方菡娘。
俗話說,要想俏一身孝,這話真是沒錯。方菡娘原本就是一等一的絕佳樣貌了,今兒穿了月白錦的素色裙子,越發襯得人如月華,亭亭玉立,險些讓人挪不開眼去。
錢四夫人心情複雜的很。
焦氏懷著身孕不能前來的事,錢四夫人早已知道了,便沒提這茬,剛沒說幾句,前麵便有人來報,說是謹公子帶人過來了。
這話引得靈堂裏一陣混亂。
如同深冬野草般枯槁的尤子倩眼裏爆發出一陣生機,目光灼灼的看著門口。
方菡娘心中一陣猛跳,她不著痕跡的拉著方芝娘後退幾步,隱在哭靈的尤家人裏,努力讓自己沒什麼痕跡。
姬謹行手裏拎著劍,神色淡漠的進來了。
負責男賓的尤家四爺深吸一口氣,迎了上去,臉上神色有些尷尬,硬著頭皮道:“謹公子,今日是我祖母停靈之日……”
話裏不免就帶上了幾分埋怨的意思。
你都害得我家這般了,連我祖母停靈都不放過?
姬謹行神色依舊漠然,仿佛沒聽見。
青禾不樂意了,沉沉的往前邁出一步:“你什麼意思,你的意思是我家主子不能來了?”
尤家四爺頭上一陣冷汗:“不敢不敢,我沒這個意思!”
青禾嗤笑一聲。
姬謹行沒有理會,從一旁的禮儀處拿了三炷香,神色未變,朝著令牌拜了拜,給尤老夫人上了三炷香。
青禾在姬謹行身後,對著尤家人道:“我勸你們,最後把府門關了,不要讓人進來祭拜。”
尤家人霍然色變。
這位謹公子什麼意思?!
他們都猜不透,卻也不敢上前質問。
姬謹行漫不經心的往一旁看了一眼。
方菡娘下意識的一顫,往後又縮了縮身子。
姬謹行沒有說話。他剛進門時就看見她了,自然也看見她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樣。
姬謹行有點不高興。
而這時,變故突發。
尤子倩突然從地上站起來,拔下了頭發上的簪子,右手握著簪尾,簪頭直勾勾的對著喉嚨眼,向來清冷的嗓音帶上了幾分沙啞:“謹公子!”
姬謹行微微蹙著眉看了過去。
尤子倩眼眶微紅,麵容憔悴,她已經一天一夜沒有闔眼了,“你究竟要我怎樣才肯放過我家裏人?”
姬謹行沒有說話。
尤子倩情緒卻瀕臨崩潰了,她把簪尾往前遞了遞,尖尖的簪尾紮進肉中,幾滴血珠順著脖頸滾落。
“算我求你!算我求你行不行!”尤子倩大叫,她驀的跪下,膝行向前,“你想讓我做什麼,我都做!求求你放過我家裏人!”
姬謹行微微蹙了蹙眉。
“妹妹!”一堆跪著的尤家人中,一名男子忍不住站了起來,他眉眼俊秀,臉上青青黑黑的一圈胡子茬,頹廢不堪,似是好幾日都未曾刮過胡須了。
他有些恨意的看著姬謹行。
正是尤子敬。
正是一開始,姬謹行這般與誰都不親近的高傲清冷性子,卻同尤子敬來往,讓尤子敬誤以為他對尤家的事毫不知情。誰知道最後,竟是他視為友人的這人,將尤家打入了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