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張了張嘴，想要叫他的名字，可不知為何，看著他的眼睛，話到嘴邊便散了。這樣哀傷的迦嵐，是她不認得的陌生人。
唐寧收回視線，重新落到栗先生身上。
栗先生藏在草叢裏，哆哆嗦嗦的，的確一副膽怕事的模樣。林間正巧有狂風吹過，長草發出嗚嗚悲鳴聲，襯得他愈發可憐兮兮。
狐狸向他靠近了兩步。
唐寧歎口氣，開口道：“他你早就死了……”
狐狸聞言，腳步一頓，回過頭看了她一眼。
眼神，有些奇怪。
唐寧以為他會些什麼，但他一言未發，很快便又將臉轉了回去。他徑直走到栗先生跟前，蹲下身，問了一句：“既然認定我死了，如今見了我，怎麼不跑？”
栗先生扒開麵前的長草，聲音發虛地道：“腿軟……沒力氣跑……”
迦嵐半垂著眼簾，沒有話。
栗先生咳嗽了兩聲，輕聲道：“不過仔細一看，你也不像是死狐狸。”
迦嵐抬起手，向前探了探。
栗先生沒能躲開。
少年白淨修長的手，穿過了他的身體。那寡淡的雨過青色，像霧氣一樣散開又聚攏。
唐寧身上一陣發寒。
頭頂上火燒一般的太陽，沒能驅散半分冷意。
她看見栗先生從草叢裏站起來，低著頭看迦嵐。
迦嵐還保持著伸出手的姿勢。
栗先生道：“狐狸，你走吧，我不想看見你。”
迦嵐縮回手，置於唇邊，輕輕咬了下拇指指甲。他沒有話，也沒有起身。唐寧走過去，拽了下地上的草。
草葉被太陽曬得微微發黃，有些割手。
唐寧深吸了一口氣。
她能碰到栗先生碰過的草。
栗先生卻是個沒有實體的家夥。
這地方，果然不真實。唐寧定睛向前看去，栗先生站在風裏，越見的身影縹緲。他完以後，便不再看迦嵐，隻仰頭望著空發起呆來。
迦嵐終於站起身，冷笑著道：“死就死了吧，為什麼你死了還在這裏？”
栗先生似乎沒料到他會這麼問，聞言愣了下：“什麼意思？”
迦嵐聽見他反問，也愣住了。
唐寧旁觀著，更是糊塗。她左看看迦嵐，右看看栗先生。這兩個家夥，雖然都長著人的樣子，但哪一個都不是人。
他們倆少已經有幾百年沒有見過麵。
消息顯然對不上了。
想了想，她問了栗先生一句：“你可知道現在是哪一年？”
栗先生沉吟片刻，方才用篤定的語氣道：“永曆二十八年。”
“永曆……”唐寧呢喃著，看向迦嵐，“是你，還是我來？”她輕聲詢問著，心裏已經明白過來。
眼前的栗先生，早在數百年前便已經死了。
迦嵐沉著臉，把那一唐寧告訴過他的話，向栗先生複述了一遍。
永曆，是光武帝的年號。
而光武帝，早就連骨頭都爛光了。
迦嵐一腳踹在樹上。
栗先生瞪大了眼睛。
耳邊傳來鳥叫聲。
唐寧疲憊地坐下，低聲道：“光武帝時期，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伴隨著她的話音，迦嵐和栗先生也坐下了。三個人，三個角，麵麵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