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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跨過界線,步入下方的光亮之中。

在岩石灣的最後幾個月中,有一天晚上,我發現自己極度焦躁不安。當時,我的研究經費已確定不能再續,而且也還沒有找到新工作的希望。我又從酒吧帶回一個陌生人,試圖讓自己分心,不過他幾小時前就走了。我有一種無法擺脫的清醒感,然而我也依然醉酒。我決定鑽進卡車,前往潮水坑,盡管這是愚蠢而危險的舉動。我要對那些隱藏的生命來個突然襲擊。我總覺得,潮水坑在夜間沒人觀察的時候會發生變化。也許當你研究一樣東西太久,便會產生這種感覺。我一眼就能區分出兩顆不同的海葵,假如潮水坑裏的居民有誰犯了錯,我也立刻就能把它揪出來。

我停好卡車,用鑰匙圈上的小電筒照明,沿著蜿蜒的小徑前往沙灘。我蹚入淺灘,爬上平整的岩石。我真的很想讓自己迷失於此地。在這一生中,人們總是說我自控力太強,但其實完全不是那麼回事。我從未真正有過控製,也從不想要控製。

那一晚,盡管有上千個理由責怪他人,但我知道自己犯了錯。沒有填寫報告,沒有專注於工作。現場記錄的數據零亂無序。提供研究資金的機構絕不會滿意。我是潮水坑之間的女王,我的話即是法律,我寫的報告隨心所欲。如往常一樣,我又誤入歧途,因為我融入了周圍環境,無法與其保持距離,保持間隔,也很難秉持客觀的態度。

我憑著那點可憐的手電光在潮水坑之間行走,好幾次失去平衡,險些摔倒。假如有人在監視——誰能保證沒有呢?——他們看到的是一個喝得半醉、滿嘴髒話、行為魯莽的生物學家,她連續兩年在荒郊野外遊蕩,失去了所有希望,雖然答應自己不要再孤單,卻依然感覺孤獨而脆弱。她做的事、她說的話,被社會貼上無禮或自私的標簽。即使白天在潮水坑裏觀察到的已屬奇跡,她卻依然在那一晚繼續搜尋。她甚至一邊叫嚷嘶喊,一邊在濕滑的岩石間打轉,仿佛完全不怕失足跌落,摔裂頭顱,腦門上沾滿鮮血與貝殼。

然而事實上,雖然超出應得的回報——這究竟是我應得的嗎?我真的隻是在尋找熟悉的東西?——但我的確找到了奇跡,它自動在我麵前現身。我看到一個較大的潮水坑裏發出亮光,那預示著新的發現。我一時猶豫不決。我真的需要預兆嗎?我真的需要新發現嗎?還是隻是想想而已?好吧,看來我是真的想要,因為我向它走去,而且忽然鎮靜下來,小心留意著腳下,緩步而行,以免摔破腦袋,再也看不到那潮水坑裏的東西。

當我終於站在那裏,雙手撐著膝蓋,望向潮水坑中,我看到一隻罕見的六指海星,比平底鍋還大,在靜止的水中透出暗金色光芒,仿佛燃燒的火焰。我們行內人大多不稱呼其學名,而是使用一個更為貼切的名字,“世界毀滅者”。它渾身覆滿粗棘,身體邊緣隱約可以看到精致透明的纖毛,尖端呈翠綠色。數千條纖毛推動它一路前進,搜尋獵物:其他較小的海星。我從未見過“世界毀滅者”,即使是水族館裏也沒有。意外之下,我忘記了濕滑的岩石,重心一歪,差點兒跌落下去。我伸出胳膊,扶住潮水坑邊緣,以保持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