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隨他手指看過去。
所謂長生雲,其實也不過是雲的一種,形狀怪異些,因此難見些罷了。
“快向長生雲許願,很靈的!”小旗子大叫著。
說罷便合上了眼睛,雙手合十祈願,嘴巴動得飛快,語速飛快,真不知是有多少心願要許。小孩子貪心。
摩婆拿拐杖敲了敲明一命的腳。“寨主,你也許一個吧。”
“我?我有什麼好許的?”
摩婆語重心長。“你也老大不小啦,媳婦在哪裏?連個影子也沒有。許個願,讓老天爺發發慈悲給你個好媳婦吧!”】
那時春意正濃,天光晴好,大家在寨子後山舉行芒果小宴,菜肴普通,碗筷簡陋,可人人都很高興。
那時大家都還在。
那時她也向長生雲許了願。山裏生長的姑娘,衣著樸素,見識不多,沒有殺過人也沒什麼名氣,沉默寡言,隻對心上人笑得乖巧。她的願望很簡單很簡單。
一願哥哥得覓良緣,有嫂子照顧,不要一個人那麼辛苦。
二願隱雲寨長長久久、平平安安。
三願止衍這次能留得久一點。
——希望哥哥幸福。希望大家幸福。希望我和止衍也會幸福。
也並不太貪心吧。
如今她名滿天下、一身殺孽,燦爛的喜堂燭光裏穿了一身鑲金嵌玉的朱色喜服,神色無喜無悲,拜堂時一刀捅死了新郎。
屍體的血順著匕刃流下來,沾濕了手。溫熱的。皮膚也染紅了。殺了這麼多人,卻是如今才終於知道原來這便是血的溫度。
血的溫度是沒有溫度。
心裏什麼感覺也沒有。
是啊,今日真是個大日子。
霞光散去,雲散去。太陽西沉了。
終芒站在喜燭搖曳的混亂廳堂中,一動不動,隻微微垂著眼睛。鮮血從手間滑落在地上。
嘀嗒。
那血不隻是鳳獨的血。也有她自己的血。
傷口在左手背上,筆直的一道,血淋淋中見了骨。而血肉中那枚小小的金屬圓片已被一分為二,失去效用。
姑娘方才揮匕的動作實在太快,沒人看清,隻那麼刹那間的一下,她是先劃破了自己的左手,順勢才把匕首捅進了鳳獨脖頸。
她丟了匕首。麵無表情地,手指刺進了左手背裏去,又一發力,把那枚小圓片生生從血肉中扯了出來。
那圓片本是連著神經的。生疼。鮮血從孔洞裏冒出來,紅豔豔地爬在蒼白的皮膚上,有些陰森。
但終於再也沒有人能通過那些叫定位器的又方又平的東西一下子便找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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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這麼大的事,“他們”又來了。
來得很快。
那又如何,她也很快。在“他們”現身之前,她已跑掉了,隻留給“他們”一個狼藉滿地的華麗喜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