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蘅戛然斷了抽泣,冷笑道,“媽媽這話又錯了,媽媽怎知我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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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氏族學。
子佩與杜若擠在同一張鵝毛墊子上。
子佩正姿跪坐,屏息靜氣臨聖人的碑帖,杜若卻是四腳八叉胡坐之姿,抱著膝蓋望向窗外。
一株冠蓋漫天的巨大梧桐樹,雀兒吱吱喳喳叫個不停。
子佩寫好一篇,小心揭下被墨汁黏在一起的細紙放在旁邊。
“昨日你走那麼快幹嘛,後頭有個鬼追你呀?我哥又沒來,你怕什麼。”
杜若無語,子佩越來越沒個章程了,非得敲打敲打。
“楊四娘!你少找我的晦氣。你跟我要好,老把你哥帶上是何道理?阿洄已成婚了,尚的還是聖人最寵愛的鹹宜公主。這屋裏除了我,你們楊家、韋家、薛家,再算上裴家,都跟聖人沾親帶故。她們把話傳出去,豈不是我有禍事上身?”
子佩掩嘴輕笑。
“那你求我,我便不說。”
“求什麼求!”
杜若一把奪過毛筆,“瞧瞧你這筆爛字,鬼畫符也比你強。”
子佩立刻大大方方承認,向杜若眨眨眼。
“對呀,我寫字就是不行,師傅還老逼我寫。你跳舞也不行啊!”
“沒出息!”
杜若飛快地替她塗了一張,看看不大滿意,團了扔在地上,抽新紙另寫。
“你怎麼不學學你堂姐楊子衿?人家是遠近聞名的大才女,偏你不學無術,隻在音律上下功夫。”
提起子矜,子佩便有些不稱意,撅著嘴翻白眼。
“原來你覺得她好,那你找她去。人家眼高於頂,看不上學裏教導,偏要自己在家溫書。哼,她怎麼不束了頭發去國子學考進士呀?與咱們紮堆便長籲短歎,誰委屈了她似的。便是則天皇後那時節,也沒聽過女子考學出仕,她想幹嘛?”
杜若聽得好笑。
子衿的性子古板嚴苛,身為四品官員獨女,年逾十八尚未定親,在長安城裏也算出了名兒的閨秀。
她細瞧子佩今日打扮,乃是大團花紋鑲邊的翠綠翻領斜襟外袍,翻領幾乎開到腰部,露出底下墨綠圓領內襯,胳膊上銀紅兩色絲線繡出山鳥啄櫻桃的圖案。
整個人纖腰緊束,收腕綁腿,腳蹬一雙雪亮筆直的長靴,利落明快,透著昂然的熱情。
杜若不由得點頭誇獎她,“孺子可教矣。”
子佩得意地搖了搖腦袋。
“你教我別跟你學,穿婉媚柔豔的衣裳,不妨幹脆些,用朱紅、翠綠正色。我回去琢磨了好幾日也不明白,還是跟阿洄商量著,才做出這麼一身兒。”
杜若扶額。
“阿洄,阿洄,人家新婚燕爾,你整日拿這種小事去囉嗦他,你那公主嫂子沒趕你走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