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要進王府的命,哪個王府幹淨呢?咱們這兒旁的不說,王爺究竟不是那等喝酒胡鬧,粗魯不文的莽漢。若進了鄂王府,你瞧著罷,就十六娘針尖兒大的心眼子,還不生吃了她!”
“聽著是好話,怎麼不覺得你在誇他?”
英芙忍不住嘴角含笑,對鏡子搖晃雨濃新掛上的絞絲長耳墜。
李璵再不長進,在聖人心裏再沒分量,人品氣度上實在是挑不出什麼。
她自匣中翻出一件金鑲珠翠挑簪把玩,簪尾由赤金鑄成,簪頭以翠玉雕刻成一隻纖纖玉手,手裏攥著一柄如意,如意頂部垂掛一串六顆珍珠,再以水滴形金鑲翠收梢,配色清新可喜,是夏日裏才合用的。
英芙拿著挑簪,拇指摩挲著玉手久久不言。雨濃侍候她年月已久,瞧她微微皺眉的凝滯神情,便露出了微笑。
這邊杜若主仆相攜回延壽坊,日頭已近西斜,壽喜裹著厚實的繭袍,腰杆挺得筆直,一路精神抖擻甩著韁繩。
海桐一徑覷著杜若不開腔。
杜若笑罵道,“你這蹄子,老盯著我作甚?”
海桐隻嘿嘿笑。
杜若想了想。
“你是怕我上門挨光,遭了人家奚落嗎?”
“韋家六娘子一向大方,又跟你要好,她自然不會。隻是奴婢見雨濃姐姐果然穿著碧色裙子,想他們家的門檻真是難踏啊。”
杜若聞言赧然。
從前在學裏,兩人性情相投,明知碧色微賤,卻都愛它色如翠竹品性高遠,常相約同穿。如今英芙自恃身份不便再穿,自己卻是無品級在身,不得不處處用心在意。
“今日上門隻當走親戚會朋友,往後卻不是了。”
海桐應了,又問,“二娘可想好了對郎主怎麼答話?”
杜若搖頭不語。
“要依著奴婢的性子,不管三七二十一,見了郎主先好好哭一鼻子。二娘一向太伶俐些,郎主難免抱極大期望,稍不如意便怪你不盡心。不如先訴苦,也叫郎主知道你的難處。”
杜若啞然失笑。
“這不是耍賴麼?”
“奴婢雖不知郎主要如何,隻看今日情狀,必是十分難為人的。”
“阿耶有阿耶的打算,世事卻未必都如他的意呢。”她頓了頓,又歎氣,“世事又能盡如誰的意呢,不過盡人事。”
海桐點點頭,“從前阿娘說,今日慮明日事,今年慮明年事,至於百年之後,自有老天爺操心。”
杜若哈哈一笑,照潑皮無賴的眼光看,確實天塌下來也沒什麼大不了。
十六王宅距離延壽坊足有八九個街口,縱橫相距遙遠,所幸除東市人多,朱雀大街車多,其餘街口都還順暢,馬車走了多半個時辰方才入坊。壽喜將兩人送回杜宅,自去車行交涉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