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家郎君能慮到這些後宅瑣事,他以為天?下太平得很呢。”
楊玉不以為意,笑吟吟的盯著她。
“也多?虧是我,皮糙肉厚,學的狐媚功夫,知?道世上沒幾個好人?。這個王妃要叫你做,隻怕你應付不來。”
杜若連連擺手。
“叫我打人?家板子,我實在是不行。再?說——”
“他們背地裏說我‘以賤籍登高位’,是又如何?如今我在上,他們在下,我自然有風使盡舵。”
杜若暗自唏噓。
壽王炙手可熱,惠妃推著他往前走,說不定?當?真便?占了儲位。莫說做他的王妃,即便?是做妾侍,當?初英芙一提起來,她已心虛退縮,生怕卷進旋渦裏。
她轉念想?起李璵的囑咐,是要她與楊玉誠意來往的意思,好給他留一線後路。杜若的目光收回來,斂起心神問。
“你到底過得好不好?”
楊玉倚在窗前長榻上,抬手拔了頭?上簪子,烏黑長發軟塌塌如墨山傾倒,徐徐垂下來。
她長長歎氣。
“這王妃做的憋屈死了!”
杜若奇道,“我給人?做妾侍,頭?上頂著一個王妃,一個孺人?,六七個庶子女,倒好像比你鬆快些。”
“那是你能忍。”
楊玉頓一頓,揶揄地眼神在她身上細細打量。
“你有什麼不能忍的,一家子骨肉至親,獨叫你來衝鋒陷陣。像我,反正天?地之?間一飄萍,有誰是真惦記我的。”
楊玉也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別人?家女郎正在天?真爛漫,她卻通身都是臊皮搭臉,得過且過的派頭?。這種派頭?是杜若沒見過的,世家子,不僅舉動有一定?之?規,就連腦子裏轉的念頭?也都差不多?。
韋家想?用英芙綁定?李璵,好如虎添翼;子佩想?要王妃頭?銜,不光能在親友間耀武揚威,還能把楊家的裙帶關係多?延續一代;薑氏慘遭家變,卻靠韋堅重新回到親貴圈子。
長安人?是排著隊過日子的。
頂上頭?的李家,與他們並肩的韋家、楊家,基本上消耗殆盡的武家,家家的賬本都差不多?:兒郎要建功立業,在李唐版圖上做一顆耀眼的釘子,釘住盡可能多?的榮華富貴。女眷要長袖善舞,靠著婚姻子女,把參差不齊的關係組織到自家的大網裏。
人?人?都是棋子,人?人?也都是棋手。
杜若抬頭?透過窗扇看出去,秋日藍盈盈的天?空,遼闊高遠,一隊鴻雁排著隊慢慢飛過。
“現在說這些個還有什麼意思。隻是你哪裏不足呢?占著名分,占著寵愛。我聽王爺說起,壽王府裏竟沒有第二個人?。”
楊玉嗤了一聲。
“人?家賞我什麼,我都要笑嘻嘻接下來不成?我雖是個低賤的,倒也沒那麼好打發。”
楊玉滿嘴裏憤憤不平,鮮潤的薄唇因為沾了茶水的緣故顯得非常潤澤柔軟,她舒展兩?臂高高抬起,寬闊的衣袖垂脫到肩膀位置,露出大片雪白?肌膚,輝映在秋日午後溫暖和煦的陽光下,白?得令人?目眩神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