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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射線輻射有很多副作用，現在人們尚未完全搞清楚。自從蘇醒之後，我一直覺得眼前的現實缺乏真實性，就像空間直角坐標係被抽走了一根軸，變成了平麵直角坐標係。五年，對我來說隻是一個數字，自從上次會議結束之後，我產生了一種強烈的不安感，好像我從未經曆過真實的生活，我對於過去的所有記憶都像是一種被寫入的信息。如果記憶變得不可靠，現實的積累就顯得非常可笑了。
門鈴聲打斷了我的思緒，我放下懷裏的布偶，開了門。
“他們仍然不願意鬆口，我已經讓秘書處把報告文件遞送到亞洲聯合政府信息安全部了，兩天後應該會有回複。”劉局長背著手一直走到窗前，他沒有往下看，而是仰望著空無一物的藍天。
“你有什麼看法？”我淡淡地問。
“我沒有什麼看法。”
“轉過來，劉局長。轉過身看著我。”
劉局長的肩膀微微起伏，我知道他在不動聲色地深呼吸，他緩緩轉過了身。
我打量著那雙堅毅的褐色眼睛，“你相信我嗎？”
“我當然相信你，林博士。在他們要求觀看你女兒的瞬憶膠囊內容之前，我就已經相信你了。”
“所以你同意我的觀點，你也認為那是一場謀殺？”
劉局長移開了視線，“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現在我們無法得出任何結論。即便最終證實了那塊車牌是偽造的、證實了那不是一起
意外發生的交通事故，也沒辦法認定為謀殺。就算真的是謀殺，三個死者，摩托車駕駛員、卡車駕駛員，還有你女兒，你怎麼能確定這場謀殺是針對你女兒的？”
“向你們提供那塊假車牌的警察已經失蹤了，這還不能說明問題嗎？現在警方幹脆拒絕提供案件檔案，連肇事車輛的影像資料都不給我們看，他們到底在隱瞞什麼？要是亞洲聯合政府也置之不理呢？我們還能怎麼辦？”
“他們不會置之不理的，我有把握。”劉局長坐到了沙發上，“劃痕雖小，卻是鐵證如山。如果他們要反駁這件事，不但要推翻你的觀察，還要推翻你女兒的記憶，那意味著瞬憶技術這塊無暇的智慧結晶上出現了紮眼的裂紋。在那場車禍中，道路安全監控畫麵的精度不足以分辨出那兩道劃痕，你女兒所駕汽車的行車記錄儀當場損毀，數據全部丟失，所以她親眼看到的就是不爭的事實，和你看到的一樣，大家都能在她最後的記憶畫麵裏清楚地看到那兩道劃痕。如果這件事被顛倒黑白，整個瞬憶行業都將麵臨技術徹查，政府是不會允許那種事發生的。”
“我倒沒有那麼樂觀。公安局局長都親自出麵回絕我們了，難道他不會想到我們會上報聯合政府？你瞧，即便麵對這麼大的壓力，他們依然不肯鬆口，這絕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耐心一些，林博士。
無論真相是什麼，我們都會陪你一起麵對。上次會議的會後評析文件昨天前已經發到你的郵箱裏了，你看過了嗎？”
“看過了。”
“所以，”劉局長抬起頭正視著我，“關於淩環實驗室地麵分部精神研究中心給出的建議，你能接受嗎？”
“觸摸不到星空的日子裏，你們變得越來越世俗了。劉局長，現在你們已經成為了徹底的生意人，眼裏隻有交易。”我克製著心中的煩躁與憤怒，盡量讓話語聽起來還算友好。
“你這樣理解問題是非常片麵的。淩環實驗室地麵分部精神研究中心的插足並不是我們主動要求的，其實航天局也很被動。三個月前，你才剛出現蘇醒跡象時，亞洲聯合政府就已經安排了兩名淩環實驗室方麵的心理分析師加入了預備診療團隊。我們明麵上主導著你的蘇醒和康複以及後期觀察工作，但很多事並不是由我們做主，那僅僅是因為你仍然具有亞洲航天局特務宇航員這個身份，你的職位還在我們的管理體係裏。老實說，現在我越來越覺得，有人在利用這層關係。”
我輕輕地笑了笑，“不要在我麵前賣慘，劉局長。我太清楚你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了。五年，很多我曾經熟悉的同事都已經不在了，但局長還是你，恐怕我才剛被送回地球，你就開始思考應該如何應對我蘇醒後，或是死亡後的局麵了。”
“你的優點，同
時也是你的缺點，當年我就對你說過，你的目光像鷹隼一樣銳利，但你不知道該把這種目光用在敵人身上還是自己人身上。”
“我雖然昏迷了五年，但你不能說我原地踏步了五年，我同樣在成長，以一種你們看不到的方式。我想，敵人和自己人，我還是分得清的。”
劉局長轉目看向倒在沙發角落裏的布偶，他沉默了一陣。過了一會兒，他又看向我，目光裏多了一絲冰冷。“所以你不接受他們的建議，是嗎？”
“你們要做交易，那我就陪你們做交易。把我女兒出車禍的真相調查清楚，我就去淩環實驗室地麵分部精神研究中心接受腦部研究。”
劉局長沉沉地歎了一口氣，他沒有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