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媽媽約好在她的別墅見麵。
門自動打開了，我愣愣地站在玄關處，這是我第一次來媽媽的別墅，陌生的環境讓我感到很別扭。寬闊的客廳中央突兀地放著一個畫架，媽媽正在不緊不慢地往畫布上塗顏料。臨近黃昏的陽光讓她耳旁的銀絲泛出金光，看著她的背影，我的心軟了下來，那分明是一個羸弱的中年人，來之前演練了無數遍的對抗姿態似乎派不上用場了，我為自己的怯懦感到羞愧和沮喪。
“你殺死了林氏鏡像宇宙中的我！”
媽媽沒有回應，她甚至沒有轉身看我一眼，她有條不紊地在調色盤上調製著顏料。
“回答我的問題！是不是你殺了那個林莎？！”我快步走到她身後。
媽媽若無其事地勾勒著線條。
“媽！”我帶著哭腔大叫了一聲，我原是不打算流淚的，但到了這一刻，我還是無法控製住自己的情緒。我惱怒地上前想搶過畫筆，手卻穿透了媽媽的身體，一道白色的光圈掠過。
“這是虛擬影像？！你不在這裏！”我驚詫地看著媽媽。
媽媽轉過身笑了起來，她看我的眼神就像看著剛上小學的我。“我不在地球。我在淩環實驗室總部。”
我下意識地後退了兩步，眼前的虛擬影像和真人無異，所有細節都很真實。
“看我畫得怎麼樣？”媽媽用畫筆指了指畫布，“畫得很差勁吧？連這麼簡單的畫都模仿不好。”
我木然地
看向那幅畫，上麵是兩個並排站立的女孩輪廓，我曾在那個母親的記憶裏看到過這幅畫，我不禁皺起了眉。“這幅畫有什麼含義嗎？”
“這幅畫的原作者是你，莎莎。”
“什麼？”我的大腦一片空白。
“曾經，我們可是同事。‘鏡像繪畫’技術實驗過程中，第一次實現跨宇宙投射非生命物質克隆實體，所投射過去的，就是你的這幅畫。你非常聰明，差點騙過了所有人。你在畫裏用顏色的色號代碼傳遞了泄密信息，你想把鏡像宇宙的事情告訴那個林莎，你想讓她提前知道車禍，你想救她一命。可惜，魏主席發現了你的小把戲。”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感到渾身疲軟。
“莎莎，媽媽有許多難處。”媽媽揮了揮手，畫架、調色盤、畫筆都不見了。她的身體影像往後移了一些，周圍出現了細膩密集的光絲，它們迅速構建出銀藍色的房間景象，整個顯示區域刷新了一遍，我看出這是淩環實驗室的其中一間操作間。這棟別墅的客廳裏顯然安裝了完備的淩環實驗室實總部虛擬影像投射係統。
媽媽在一個小平台上進行了操作，小平台上方出現了一塊弧麵顯示屏，裏麵是一些關於我的畫麵。“你開辦自己的實驗室，那是後來的事了。其實你進入在職學習階段後，是進入了淩環實驗室在我身邊工作的。因為後來發生了分歧，我們必須對
你做出相應的處置。他們原本想抹除你的那些記憶，但是我不同意，我們最終對你的那些記憶做了斷層封鎖處理，並填補了相應的虛假記憶進行銜接。在那個我的能量化意識對你過去五年的生活進行斷斷續續的無意識觀測時，她本該知道你在淩環實驗室工作時試圖拯救那個林莎，但因為腦部意識形成結構受到了損傷，她對那些觀測內容的記憶變得模糊不清，並且被用於填補隨機空白的失真內容占比並不算低，多種因素混合作用加強了她的夢幻感。這就是你那些被鎖住的記憶。”
弧麵顯示屏上放大了一段我和媽媽站在淩環實驗室演示廳裏的畫麵，當時實驗員正在演示鏡像宇宙的模型。
畫麵裏的媽媽對正在觀察模型的我說：“量子主序演繹軸線上的雙宇宙伴隨狀態並不是永久性的，它隻是一個階段性的狀態。當軸線的平滑時代結束後，主序演繹會進入螺旋時代，在軸線變道口，強大的序外引力造成的離心作用會將兩個伴隨宇宙甩離主序軸線，就像寶樂珠斷了線，兩顆珠子會飛向不可預知的方向，對於很多宇宙來說，那就是終結。但是，人類並不弱小，我們有能力避免那樣的毀滅性災難，這項技術來自量子物理領域，我們稱之為‘軸線錨定’，靠這項技術，我們可以建立量子索道，將宇宙錨定在主序軸線上，避免離心毀滅。
林氏鏡像宇宙中的莎莎，如果她平安健康地活下去，她將在三十六歲那年發明軸線錨定技術。那不是我們想看到的，你應該已經想到了，螺旋時代中的伴隨宇宙並不像平滑時代這樣可以和諧相處，如果兩個宇宙都避免了離心毀滅而一同進入螺旋主序軸線，將會發生不可避免的碰撞，那會致使兩個宇宙同時毀滅。一道簡單的選擇題，不是嗎？生存的機會隻有一個，給自己，還是給別人，你會怎麼選擇？”
“如果某個宇宙發展出軸線錨定技術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情，說明這是宇宙生態的選擇，你們有什麼權利去幹涉這樣的選擇？雖然嚴格來說那個林莎不是你的親生女兒，但你的心真的不會顫抖嗎？你看到她的時候不會想到我嗎？殺了一個林莎，你能確定在接近軸線變道口之前那個世界裏不會再有別人發明軸線錨定技術嗎？你們這是荒唐的屠殺行為！你們在肆意破壞宇宙生態的和諧！”畫麵裏的我非常憤怒，幾近失控。
“我們將這個計劃稱為‘碎鏡計劃’，意思就是粉碎那個鏡像宇宙。林莎也好，別人也好，誰能夠找到救命丸，誰就是我們清除的對象，往後再出現這樣的人，碎鏡計劃依然會執行下去。很殘忍，很冷酷，但別無選擇。這就是生存法則。想想你在野外，和你的同伴艱難跋涉，你們早已斷糧斷水，就要死了。這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