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陝西霍比特人
在地底的洞府中住著一個霍比特人。這不是那種讓人惡心的洞，髒兮兮濕乎乎的，長滿蟲子，透著一股子泥腥味兒；也不是那種滿是泥沙的洞，幹巴巴光禿禿的，沒地方好坐，也沒好東西好吃。這是一個霍比特人的洞，而霍比特人的洞就意味著舒適。
——托爾金（J.R.R.Tolkien），《霍比特人》
我們懷著喜悅的心情將戈壁沙漠甩在身後（不管怎樣，至少是暫時不用再見），下行到狹窄曲折的深穀，四麵高聳著陡峭的黃土高坡，上上下下布滿人工窯洞，陝西人真是貨真價實的中國霍比特人。
陝西窯洞其實相當實用，和閩西客家土樓一樣，冬暖夏涼，也安全。貧窮人家的窯洞極其簡單，隻有夯實的土桌土炕（即可以加熱的大通鋪床），寬裕點的家庭則安有漂亮的雕花木門和精致的花格窗。就連富裕人家也采用圓弧形的天花板，在屋頂種植草皮，以保留穴居氛圍。
無論貧窮還是富裕，窯洞居民大都有一件引以為豪的多功能家具——炕，這是一種用泥磚或石頭砌成的巨大方台，下有孔道，做飯產生的餘熱可用於加熱炕麵，再經煙囪導出。這種節能炕既能節省柴火，保持空氣清新，還能充當暖床和沙發，縫補衣物、幼童寫作業、招待客人也都在炕上進行。
窯洞居民雖然貧窮，卻很快樂
，熱情好客，即便是陌生人臨時拜訪，他們也會邀人上炕，端上新鮮的蘋果、花生和酒棗，盛於碗碟中招待客人。酒棗是當地特產，不僅美味可口，據說還可改善脾腎功能。曬幹後的棗子裝袋儲存，可供冬天食用，亦可贈送親朋好友，或慶賀婚禮和老人大壽。
窯洞的門窗延伸至窯頂，以便充分采光。牆壁貼滿了色彩豔麗的海報，海報有畫毛澤東、周恩來等偉人的，也有畫孫悟空、米老鼠等卡通人物的，中國各地書店有售，二角錢一張。此外，還貼有“富”、“壽”等象征吉祥的字。裝飾於門窗的剪紙紋樣繁複，出自婦女之手，是她們在漫長冬夜的辛勞成果。年紀尚小的姑娘也會花上幾個小時，拿著剪刀和紙，練習這門古老的技藝，因為在當地習俗中，刺繡和剪紙是新娘需要掌握的兩門重要手藝。
窯洞住起來不差，造價不高，堅固耐久，居住舒適，冬暖夏涼，兼具生態意義與美學價值。它們靠崖鑿洞而建，不占用農田，亦不破壞環境。農民將其用作糧倉，有時還將小麥、高粱、玉米和粟置於單獨的洞穴，分開儲存。
最為重要的是，窯洞經久耐用。薛仁貴將軍居住過的窯洞曆經一千三百餘年，現今仍可住人。有時候，古法確實是最好的辦法。
我以前覺得英格蘭人用麥稈作其鄉間小屋的屋頂很蠢，但質量良好的茅草屋頂壽命
可達數十年，山東以海草為頂的房子可沿用整整一個世紀。反觀“現代”美國的屋頂，每隔十年或十五年就得更換（這種“現代”經濟建立在計劃性報廢之上，而不考慮對地球生態的影響）。
經曆漫漫長路，我們終於在午夜時分抵達延安。1934年，兩萬五千裏長征結束後，中國偉大的掌舵者毛澤東就住進延安的窯洞裏韜光養晦。我們休整了一夜，於次日早上驅車前往絲綢之路的古老門戶——西安，而絲綢之路一點兒也不“絲滑”。
不“絲滑”的絲綢之路
抵達西安後，我們住進西安交通大學的招待所，養精蓄銳，期間隻外出過幾次，都是前往宏偉的西安古城牆上散步，比起去必遊景點觀看從土裏挖出來的兵馬俑，西安的城牆更令我印象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