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一間屋子,鋪著羊毛地毯,厚實綿軟,踩上去無聲無息。推門而入時,林晉修一件白襯衫站在窗前,右手有一下沒一下擺弄著窗台上一個亮晶晶的小東西,左手夾著一支白色煙卷,煙灰無聲地積了很長。“學長。”
林晉修側過半邊身子回頭看我一眼,積了老長的煙灰終於輕飄飄掉在地毯上。
“我聽說了你的事qíng,”我說,“你身體好點了嗎?”
他氣色遠不如以往,我認識他這麽多年,從來隻見他意氣風發驕傲自豪的樣子,蒼白虛弱的樣子真是平生僅見。隻有眼神還明亮得很,可見一兩個月前的“車禍”對他影響很大。
“你……現在可以抽煙嗎?”我輕聲問。
林晉修朝書桌走了幾步,伸長手臂,把煙頭滅在煙灰缸裏。我看到書桌上那遝十厘米的厚厚文件。
“你不盼望我早死?”
“你知道我的……我從來沒有這麽想過。”
他抽了抽嘴角笑了一下,隻是沒有聲音,大抵是覺得和我的口頭之爭也無趣得很。我和他之間從來也沒有深仇大恨,雖然有恨他恨得渾身疼的時候,但也不希望他早死。
他手支在桌上,袖口輕輕掃著漆黑的桌麵,眸子卻一眨不眨地盯著我,“許真,這麽多年,你最想要的,是不是我的道歉?”
不知道為什麽,我的手輕微地一抖。
他垂下眼睫,“如果我道歉……你會不會回到我身邊?”
我從來不知道林晉修的詞典裏還有“道歉”兩個字。我也知道,他今天對我這個態度,也是他能想出來的最大的讓步了……我伸手蓋住眼睛低低苦笑,在過去的這個暑假裏,對每個人來說都不容易。
“你現在回來,之前的事qíng我不跟你計較。”
我不語,根本想不到怎麽回答。注意到他手心那亮晶晶的東西,居然是我多年前送給他的那塊四葉糙的琥珀。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他還留著它。
“這塊琥珀……”我輕輕說,“我當年……送給你的。”
“我沒有失憶。”
“學長,你知不知道這塊琥珀的價值?”
“獨一無二。”林晉修淡淡開口。他沒有從經濟角度上分析這塊琥珀價值若gān,隻回答說“獨一無二”。
我呆呆看著他,心qíng一陣淒惶。“是的,全世界都不可能再有第二塊裏麵藏著四葉糙的琥珀了,”我垂下眼睫,吸了口氣,“不論是商業價值和研究價值都很高。它是我十四歲那年,在涉山上親手發掘出來的,我送給了你。”
林晉修瞥我一眼,“怎麽,想要回去?”
“不,送出去的禮物就沒有拿回來的說法,隨便你砸了也好扔了也好……但是,這份禮物是結束,從來不是開始,”我一字一句竭力讓自己把話說得更清晰,“學長,我們已經不可能了,或者說……從來也不可能。”
他麵無表qíng坐入椅中,一隻手輕點著扶手,一隻手支起了頭看著我,一副不可侵犯的君主模樣,仿佛剛剛的話隻是另一個人說出來的。他雙眼微眯,表qíngyīn鬱,“許真,忤逆我,是要付出代價的。”
我默然,“我很早之前就知道這個事實了。”
“你以為我還會像讀書的時候,僅僅是逗你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