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額頭撞上桌角——
嘭！
一聲巨響之後，桌椅搖動，成摞書本散亂墜地，砸起蒙蒙細塵。
孟梨重重摔坐在地上，額頭和屁股上的痛感在神經上鋪漫開來，意識被揪著猛地清醒，猶如長久身在黑暗，忽而見到刺目烈陽。
她不知道自己此時又在哪個世界醒過來了，又穿成了誰，要完成什麼樣的任務，隻感覺眼前好像隔了一層磨砂玻璃，周圍嘈雜的聲音也飄渺得仿若來自異世界。
還沒有適應這個身體。
聽得最清楚的是自己的呼吸聲，每一下都重而慢，帶著微微的顫抖。
周圍的人七手八腳地上來扯她的頭發，扯得她頭皮生疼。耳邊有剪刀刀刃“哢嚓”錯合的聲音，近到仿佛要剪開她的耳垂。發絲占據視線一角，成縷落下去。
伴隨著這些剪刀咬合聲的，還有七零八落的飄渺人語——
“剪你點頭發怎麼了？你躲什麼呀？”
“她爸是右-派，剃右邊的頭發……”
“看你還敢不敢囂張……”
……
隨後是一句壓著聲音的高語——“朱老師來了！”
腳步紛亂，教室裏很快恢複安靜。
孟梨坐在地上緩不過神，亦或可以說，她的意識還不大能支配現在的身體。右邊半長發絲落下來微微擋住視線，她抬起頭，看到一位中年女人腰板直挺地進了教室。
這個女人很熟悉，黑重的雙眉，瘦削的臉頰，渾身散發著一股子刻薄勁。身上的穿著打扮是七十年代風格，白色帶藍色花點的布褂子上套了件藍褂子，編兩個辮子盤在腦後。
具體是誰，意識仍然恍惚，一時間又想不起來。
中年女人進了教室站定，往孟梨看一眼，見她狼狽不堪地坐在地上，頭發右邊一半像被狗啃過，課桌斜歪著，書也落了一地，眉心不自覺蹙起，開口就是凶厲的一句——
“幹什麼呢？！”
教室其他人都坐得整整齊齊，沒有人接話搭腔。
中年女人掃視一眼其他人，語氣不變：“誰幹的？自己站出來！”
教室裏一片安靜，連書頁翻動的聲音都沒有。沒有人站出來，也沒有人舉手說話，所有人都繃著表情亦或微微埋著臉，當這件事跟自己沒關。
中年女人吸口氣，抬步上講台，把手裏的教案書本放到講桌上，轉身就往教室外走，叫“孟梨”，“你給我出來。”
孟梨意識仍有些飄忽，勉強從地上爬起來。
走路的時候感覺視線在晃，腳下像踩著一團又一團的棉花。
一直走到教室外麵，站到中年女人麵前，孟梨還是沒有身處這個世界的真實感。
魂魄與身體還未全部契合，她仿佛被裝在見光的盒子裏。
麵前麵容熟悉的中年女人把眉頭蹙得很緊，一臉氣惱和厭煩，看著她不耐煩地質問：“你說說，怎麼又是你？！”
孟梨被陽光刺得眯了眯眼，想張嘴開口說話，卻發現發不出任何聲音。
中年女人並沒有想聽她解釋的意思，蹙眉繼續說：“我就鬧不明白了，怎麼每次鬧事總有你，你來學校到底是來學習的，還是來跟同學鬧矛盾的？你要是再這樣，我隻能請家長了。”
所有的信息在腦子裏快速組合，她現在還是叫孟梨，在學校和同學鬧矛盾，這個麵容熟悉的中年女人是她的老師。
似乎想到了什麼，孟梨轉頭往教室門頭上一看，看到高三（七）班的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