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書房裏被一片黑暗籠罩，隻有煙頭上那一點火星忽明忽暗，像極了那人閃著狡黠之光的雙眼。
羅放靜坐在桌前，用不著開燈，他似乎也能看得到對麵的人的表情：似笑非笑，總有那種坐收漁利的得意。
“聽說……你女兒沒死，而且已經找到了……”高湧倫向前踱了幾步，露出皓白的牙齒，“真是恭喜啊，羅總！”
“謝謝。”羅方隻是淡淡的回應，連眼皮也懶得抬一下。
“想當年你羅放為了這個女兒的死，悲傷過度差點丟了性命……嗬，我還清清楚楚的記得呢！”他轉過頭，似是有意挑釁，“所謂英雄氣短，兒女情長，同時失去愛妻和愛女，心情當然不好受……可如今失而複得，為什麼又不認了呢？”
“這與你有什麼關係嗎？”羅放向煙灰缸裏彈了彈灰，輕蔑的笑笑，“這麼多年，就你的鼻子最靈了，我們家一有什麼事情，你總是第一個嗅到……嗬，屬狗的吧？”
高湧倫壓住心頭怒火，這麼多年的對峙，他早已學會喜怒不形於色，對待羅放尤其如此。
而此時眼前的羅放並沒有複得愛女的那般喜悅，相反，卻像個鰥居多年的小老頭子，透著悲涼的氣質。高湧倫一直想不通怎麼會有這樣的父親，先是設計陷害自己的兒子，失散多年的女兒近在眼前，他也可以忍住不認她。
直到黃芒輔多次上門，他才大概了解其中關竅。
那個醫生懷疑葉柳影並非葉琛的親生女兒，並且懷疑葉琛沒有死，對於這一點，高湧倫多年之前也有過這種隱隱的不安。
那時他參與葉琛案，還隻是個名不見經傳的普通刑警，卻清楚的記得在審訊殺害葉琛的那個犯人時，那人口口聲聲喊著“我不認罪”……
羅放的勢力強大，魔掌甚至伸進了審訊部門，徇私舞弊的審訊員收了羅放好處，這件案子草草收場，而那個替罪羊代替羅放入了獄……後來他才發現，葉琛的案子裏，並沒有出現任何屍檢報告。
葉琛的遺體何在至今還是一個謎……直到黃芒輔的出現，高湧倫才聯想到多年前的這個案子，感到其中定有蹊蹺。
他眯起眼睛，俯下身子打量羅放……都說虎毒不食子，像這種心狠手毒的江湖大佬，凶猛更甚於野獸。
他了解當年羅放和葉琛之間的恩怨，緣起皆因一個女人……高湧倫的眼睛掃過書架，夏柳心的遺照還端端正正擺在最上層，照片裏的她溫柔嫻雅，很難不令人心動。
他咂舌，像是說著風涼話，實則想探出一星半點關於葉琛案的內幕。“真漂亮啊……”他斜睨著羅放，手指了指夏柳心的照片，“你還是真是豔福不淺，有位這麼漂亮的太太，隻可惜……紅顏薄命。”
羅放不予理會，深沉的雙眸中透著老謀深算的精明。
“羅總，葉琛這個名字……你還熟悉吧？”
他掐著煙的手明顯一動，鋒利的目光射向高湧倫。“你沒事提他幹什麼？”
“他是您女兒……我是說葉柳影……的養父？”
羅放輕哼一聲，不無輕蔑的吐出四個字：“無恥之徒！”
“怎麼這麼說？”
“高警官，你的鼻子不是一向很靈？怎麼……沒嗅出來這件事的前因後果？”
高湧倫見羅放滿臉鄙夷之情，轉了轉眼珠，順著他的話說下去：“嗬……是啊，敢覬覦你羅總的女人，這種人確實是無恥之徒，而且該殺！”
羅放看上去已經失去了耐心，轉過身來匆匆掐滅煙頭，正視著他：“高湧倫，你是什麼意思？”
“我是什麼意思你還會不清楚？當年殺害葉琛的凶手，我記得像是你的手下吧？”
“我的手下很多，他們做了什麼錯事，我也沒辦法一一管教。”羅放站起身，走到高湧倫身邊，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似有深意的說：“我管教不了，幸虧有高警官的協助啊！”
“羅總言重了吧，我不敢協助你管教你的手下，況且你那個手下入獄不久，就莫名其妙的死了。”高湧倫盯著羅放，像是努力尋找著這一切的關聯。“羅總，當初那個案子是我參與的，我還清楚的記得你那個手下一開始……拒絕認罪！”
“拒絕也好，承認也好，這件事與我無關。人你們也關進去了，現在一切死無對證……二十年前的破案子，怎麼今天翻出來了！”
羅放目中無人的態度讓高湧倫很惱火，而現在並不是發作的好時機。
他輕笑一聲，反問道：“死無對證？你真的相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