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誰低聲說了一句:該不會是中邪了?
“對對,馬上請道士來。”
恰巧街上最近多了個遊方道士,被拉了過來。
那道士就是個三腳貓、錢騙子,嘴裏振振有詞,拿著木劍一通亂舞。
“忒!有妖邪,就在此人身上,速速將她送走,待我為她舞上三天三夜以驅邪。還有這屋子,這一整座樓,我都要一一驅邪。”
他這樣說,不過是為了多騙幾天銀錢。
可憐晴鳶明明是染了風寒,卻被貼了一圈胡亂畫的黃符,周圍煙霧繚繞,隻怕病上加病。
唯一的好處是,她被搬出了花樓,搬到了一處郊外的院子。院中有口井,兩間小草屋。
……
郊外的小院子給了她隱蔽之所,晴鳶硬是挺過了風寒,和紅兒一起在此處修養起來。
她的身子還是很弱,以至於無法長時間下地走動,不過她的精氣神兒倒是不錯,心裏念著遠方的人,身上懷著寶貴的骨血,讓她的內心充滿雀躍。以至於將心底裏一直長久的不安都暫時擱置了。
灰塵在光影裏上下翻湧,小雀站在窗框上,嘰嘰喳喳的叫,晴鳶拿著針線,一針一針,開始給孩子縫製小鞋子。
旁邊的籮筐裏還盛著幾件小衣服。
“姑娘,該做多大的鞋子呀?”
“這個是滿月的,這個是周歲的。”兩人絮絮叨叨說著。
兩個月後,晴鳶早產下一個嬰孩。
…………
“晴鳶,晴鳶!”
林媽媽氣勢洶洶地拍門,複又換上一臉笑容。
“我的晴鳶啊,怎麼這麼久才開門,休息了這麼久,身子怎麼樣了。”
紅兒趁著空檔,早已把嬰孩抱去裏屋,小心翼翼墊上軟墊,放在雕花的紅木大衣櫥裏。這孩子是個早產兒,因而如今半個月了,還像小奶貓一樣大,哭都不會哭。
也正因為如此,即便晴鳶已經從小院回到了樓裏,也隱瞞住了這個消息。
她們小心翼翼的對所有人,隱瞞住了這個消息。
這邊,和林媽媽的對話還在繼續。
“晴鳶啊,你的名氣大家都知道,這麼多客人慕名而來,你總要見見嘛。”
“可是,林媽媽,我……”
明明洛思軒早就支付給林媽媽大筆銀子,那些錢足夠讓晴鳶幾年都不用接客。
這已經不是林媽媽第一次提這樣的話題了,隨著洛公子歸期越來越久,林媽媽的話也越發直白。
“放心,不是什麼大事兒,不過就是王老板三日後要慶生,人家點了名要見你,你總要見上一見嘛。”
“跳個舞而已,這對你不是難事。”
“晴鳶,你不會讓媽媽為難吧?”
晴鳶張口欲言,卻說不出話來,她悄悄地向裏屋望了望,最終決定不要和林媽媽起衝突。為了他們的孩子,忍耐和等待才是她最好的選擇。
…………
十一月初,溫暖的茶鎮突兀的落雪。
倒也稱不了積雪,雪落在地上,便化了。
一點兒也留不住。
這豆大的雪片落下來,在人間留不下一點兒痕跡。
它們隻有一段漫長的跋涉,卻沒有結果。
晴鳶穿著一身水紅色的衣裙在雪裏跳舞,王老爺院子裏臨時搭建的戲台子並不能遮風擋雨,她拖著被雪洇濕的厚重衣袖,絢麗地在雪中舞動。
“哈哈,好,跳得好。”王老板端著酒,眯著眼坐在台下看。
當初晴鳶閉門謝客,他在林媽媽那裏花了流水一般地銀子,都沒能見上晴鳶一眼。
這樣心比天高的舞妓,如今不是還要在他搭建的台子上跳舞嗎。
晴鳶像一朵絢麗的花,荼靡到即將花瓣散落的那種,她拖著身體奮力地舞動,隻求客人們能夠開心,可以早點讓她離開。
每舞動一圈,她都有機會看一眼那個方向:那個等待她的,她所珍視的方向。
等到了天擦黑,王老板才笑眯眯地道:“晴鳶姑娘幸苦了,到客房休息吧。”
“王老板,您安康,”晴鳶道,“豈敢在您府上歇息,請讓奴家回去吧。”
“稍等,我這就讓馬夫送你回去。”
這一等便等到了天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