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鬼嬰就沒這麼幸運了，黏黏糊糊的液體粘了它滿身，它那平時用黑霧製成用來卷起自己的小鬥篷滴滴答答，全部都化了。露出了它可憐兮兮沒穿衣服的形態，方才挖坑的一身泥也衝掉了，露出了他幹癟的小臉和瘦削的爪子。
它在這一通液體裏真真正正“現了形”。
移魂符本來是威力巨大的一道符，有顯形、移動兩重作用。如果放在高人的手中，會讓對麵的邪祟瞬間顯出原形，而後被束縛住本體，根據高人的指令將其鎮壓在空曠之地。這是一道真真正正的殺令：先讓對方顯出原形不能動作，然後將其轉移囚禁。
而道士一通亂念，讓這符隻剩下一個作用，那就是現形。連鬼嬰的動作都沒有禁錮，隻是現了個形。顯然這沒什麼殺傷力的作用，隻能讓道士本人更加驚恐。
他方才不過是借著黃銅筆一閃而過的光窺見了對方的眼睛，如今的全貌顯然是超出了他的心裏承受能力。
道士眼睛瞪的像銅鈴。
他隻是朝鬼嬰看了一眼，就差點驚掉了下巴。
而後，整條街上的人都聽見了從春樓傳出的震天響聲。
“……鬼……鬼啊！”
春樓的老板捧著自己的小肚腩，從遠處一路小跑過來，氣喘籲籲，來不及停住。就看見之前仙風道骨的高人，頭發炸毛散亂，衣帶破爛飄飄，向自己的方向奔來，兩條腿簡直舞得生風。
老板頓時絕望地搓臉，如同一隻頹廢的灰兔。
完了。
這一通，鬧鬼的言論坐實了。
在過往雲煙裏看到這一幕，陸一笙和秦淮兩人神色迥異……
秦淮一臉認真，顯然是在研究看到的道士與鬼嬰的對戰。他發現鬼嬰其實什麼招式都不會，對戰全憑它那不知道怎麼積累起來的老底。隻不過它那些老底到底是怎麼積累起來的呢，看不見摸不著的怨念竟會有這麼大的威力，讓這家夥如同打了雞血一般嗎，秦淮摸著下巴深思。
陸一笙則是直接笑彎了腰，他一手隨意搭著夥伴的肩膀，一邊笑的上氣不接下氣。
“這個高人我倒是很欣賞，打得過就上，打不過就跑，能屈能伸。”他抬了抬頭，望著高人雞窩般的頭發，笑意更濃。
“無論是著道士的道法，還是我的術法，本身就是一門對天賦要求極高的學問。學深似海，更要持正守心，要懂得：盡人事聽天命。”
“不能因為最初的畏難而放棄一切努力，也不能因為努力卻達不到結果而對自己內心過於苛求。隨性而為，隨心而行，在行動上做到極致也就夠了，該退就退，要能放過自己的內心。”陸一笙評價對方。
秦淮扭頭看他，調侃道：“難得陸兄有如此感慨。”
陸一笙點點頭：“這個高人，我是真覺得不錯。”雖然技術確實差了些。
兩人不再言語，接著看過往回溯。
街坊鄰居議論紛紛。
盛極一時的春樓算是落魄了。這個茶鎮最繁盛奢靡的銷金窟，在眾人轟逃之後，隻剩下空蕩蕩的華美樓閣，再也不複往日繁熙。
樓裏輕衣飄帶的姑娘們舉著五顏六色的薄紗手絹，半真半假地抹著眼淚。粉麵雪腮，淚眼漣漣，眼波流轉，黛眉輕蹙，圍繞在遠遠的街角，一邊口中小聲念叨著“造了什麼孽”“無枝可依”這樣的話，一麵心思流轉，為自己的日後打算。
所幸，老板這次沒再為難她們，爽快地交還了賣身契。不僅是給了姑娘們，連樓裏的仆從也一並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