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她除了術法,什麼也沒有啊。
她突然感到無聊,不知道做什麼,也什麼都不想做。
隻是低頭看著沒有起伏的水麵,孤零零的,隻有她一個。
一種很空寂的感覺。
她百無聊賴,試著同樣把自己的魂魄平躺在水麵上,什麼也不想,閉上眼睛休息。
她乏了,陷入深深的沉睡中。
……
陸一笙夢見自己變成了一個布娃娃,一個針線縫成的布偶。
棉絮堆成了她的身體,針線織就了她的五官。她有情有感,能夠感知這個世界,感受外物,卻無法感受、排解自己的情緒。她的情思仿佛被一層薄膜所籠罩,捅不破,戳不開,於是她變得呆滯麻木,渾渾噩噩。
她時常感到難過,卻沒有難過的能力。
因為布娃娃沒有任何器官,沒有眼睛,也沒有心。
她不知遊蕩了多久,就到日出日暮的輪回都變得稀鬆平常,可有可無——她終於感到了孤獨。
哭,好想哭,想要聲嘶力竭,想要歇斯底裏。想哭,卻流不出一滴淚來。陸一笙譏誚了自己一晌,抬手揉了揉幹澀的眼睛。
她的手在撫摸自己雙眼的時候頓住了,那裏隻有一條彎彎的細線,用黑線勾勒出笑眼的形狀,
她受夠了這樣的日子,於是在一個陰沉沉的夜色裏走到原野上。
拾起兩顆小石子,按上做眼睛。
眼睛好痛。
可以哭了嗎?
不可以。
因為她還沒有心髒,怎麼有資格難過呢?
於是陸一笙走了很遠的路,想要找一顆心髒。
哪兒呢,哪兒呢?
不知怎的,來了一位很漂亮的婦人輕輕抱起她,喊她乖孩子。然後給她小小的胸口填上了一個紅彤彤的荷包。
撲通撲通,紅通通的心髒開始跳動了,她想要開始哭,又開心地想笑。
然後,強盜來了。
等陸一笙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置於一片燒焦的土地上,血流幹了,一把巨大長刀貫穿了她的胸口,將她挑起,於是她懸在空中。
她還沒有死,隻是胸膛中空,於是每一次呼吸都伴隨著憋悶和刺痛。
沒有心怎麼辦,陸一笙煩躁地很,於是扯了一把破稻草,窩進自己胸口。
……
秦淮不知道自己究竟用了多久的時間,他一直向下遊,狼狽的喘息,汗水淋漓。
就快了。
終於到了幻局一開始他和陸一笙所站的原地。
頭頂是最初離開的土地。
上浮的力量還未曾停止,為了穩定位置,秦淮不得不一隻手攀著一旁的樹木。
他仔細盯著自己和陸一笙之前所站的土地,細心觀察下可以發現陸一笙所在的位置土層更加鬆軟。他心裏不禁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剛剛自己往上升,陸一笙會不會陷下去了?”
若真如此,那陸一笙就掉到地底下了?
秦淮心念一動立即行動起來,抬起另一隻手來使勁刨土。
這地下到底有多深啊,也不知道陸一笙掉到哪兒了。土地鬆軟,很容易刨動,秦淮刨了半個身子的土坑。為了繼續往前且不被阻力抬走,他挪開攀扶樹幹的手臂,扒著土坑的邊緣,把上半身探進去,繼續往裏挖掘。
快點,再快點。他想起在冰山裏望見的陸一笙的樣子,心裏火燒火燎的焦灼。
但願陸一笙沒有事,他使勁往土層深處去,都沒有發覺越往裏深入那使他上浮的力量就越來越小了,甚至某一個臨界點過去,重力……上下倒轉了。
就在秦淮急切地尋找的時候,還在夢裏掙紮的陸一笙並不知情。
夢太長了,又很真實。恍惚又回到童年的小院子。
母親病得很重,可她不說,小笙隻能裝作毫不知情。父母的同心契岌岌可危,但他們從不提起,於是小笙裝作毫不知情。母親離世後,父親的身體狀況急轉直下,但父親仍然表麵雲淡風輕,安撫小笙,小笙隻能假裝不懂,假裝未曾發覺。
可謊言未曾圓滿,恐懼源於未知。
聰慧早熟又尚在懵懂年紀的孩子,隻能憑借著猜測拚湊著家人善意隱藏的真相,用天真的憨笑隱藏內心的不安,在父母慈愛而閃爍的言語中反反複複尋覓自己本應知情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