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離陌癡癡地望著墓碑。
她雖然沒說話,但不代表她就忘記這個人了。
那被打的鼻青臉腫的少年將書信交給自己的滑稽場景,她永遠也不會忘。
她永遠也不會忘,在外遇到地痞無賴,他為了博取自家婢女的好感與那群地痞做生死相搏被衙役抓進大牢的模樣。
她永遠也不會忘,被他們從大牢中帶出來之後,被那小婢女一句話給說的麵紅耳赤的場麵。
可這一切都變了,都隨著那件事發生之後變了。
他也變了,她也變了……
似乎一夜之間,所有人都變了,這個天下也變得陌生起來。
楚羽嘉緩緩扭頭看向這個自己思念了三年的人兒。
女子似乎是知道了他的想法,不等他說話便漠然開口道:“不要油嘴滑舌,我不喜歡,你知道的。”
對此,楚羽嘉隻能悻然一笑。
半月後。
郡主府內。
因為丹陽郡主對楚羽嘉還是有心結,所以兩人並沒有想普通夫妻那樣同床共枕甚至是睡同一個房間。
宮離陌單獨為楚羽嘉準備了一處幽靜院落,除了沒有仆從雜役之外,倒也勉強算是一應俱全。
不過這對於楚羽嘉來說,早已不算什麼,畢竟他這三年風餐露宿枕風宿雪的生活都過來了,有個房間睡覺就已經非常不錯了。
當然,這也是出於宮離陌的私心。
宮離陌再怎麼說也是一個女人,也是一個母親。
如果不是楚羽嘉,她的女兒又豈會在外流浪三年?
每次宮離陌看見瑤兒依偎在楚羽嘉懷裏露出的那種笑臉,她的心裏都充滿憤懣和嫉妒,當然在這之中還有一絲愧疚。
回到自己的房間當中,望著被掛在正中央的那麵大旗,楚羽嘉心中思緒萬千。
這麵旗是他父親留給他為數不多的東西。
記得昔年,父親即將趕赴邊關,而他則要繼續留在月陵城的家中。
他就問父親能不能不走,父親笑著回答說:“小羽嘉聽話,邊關還有那麼多將士等著你爹呢。”
見楚羽嘉要哭,父親便急忙安慰:“等爹下次回來給你帶一麵咱們的軍旗回來。”
而楚千文給自己兒子帶回來的,便是這麵戰旗。
這麵上麵寫著楚字的戰旗。
這麵戰旗書寫的榮耀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的,甚至是所有人都願意看到的。
這是鄴國插在姑墨國領土上的第一麵戰旗,更是明武帝國建國近千年來第一麵插在西北姑墨國領土上的戰旗。
這是楚家的榮耀,更是鄴國的榮耀。
可書寫榮耀的這個人卻已經死了。
而且還是以一個可笑的莫須有罪名。
望著這麵戰旗,楚羽嘉想到的都是在那烽火狼煙之中,騎著戰馬馳騁沙場浴血奮戰的父親。
“爹爹……”
正在楚羽嘉走神時,一個怯生生的聲音從背後響起。
楚羽嘉回頭望去,正看見門被推開了一條縫隙,露出了一個小腦袋。
不是瑤兒,還能是誰呢?
楚羽嘉臉上的惆悵在這一刻一掃而光,笑著走過去將小瑤兒抱起,柔聲說:“你娘不是讓你去學寫字麼,怎麼跑到爹這裏來了?”
“瑤兒才不要學寫字。”
瑤兒滿臉苦相的說道:“瑤兒要出去玩。”
五六歲的年紀,正是女孩最活潑的時候,這三年雖然楚羽嘉給不了她在物質上的愛,但陪伴上他卻做到了,以至於瑤兒依賴他強過依賴母親。
更何況過了這半月,母女重逢的喜悅過了之後,宮離陌就又開始了那套嚴母理論,將在外麵野慣了的瑤兒完全按照大家閨秀的方式教養,這不把正是貪玩年紀的瑤兒憋壞才怪。
但楚羽嘉可不管那些,他要做的就是讓女兒高興,隻要女兒高興,他做什麼都行,哪怕是回來被罵一頓,也無所謂了。
“要去哪裏玩,爹帶你去。”
“好。”
瑤兒臉上頓時出現了喜色,小眉頭皺的緊緊的思索著,要去哪裏玩才開心。
見到閨女可愛的模樣,楚羽嘉微微一笑抬手輕輕地揉了揉瑤兒眉頭的小疙瘩,輕聲說:“瑤兒慢慢想,咱們先溜出府去再說。”
話落,楚羽嘉便抱著閨女出了院門朝著牆壁走去,到了牆壁跟前,抬腳一點地麵,整個人騰空躍起,仿佛秋葉一般隨風而去。
郡主府內不是沒有豢養高手護院,當他們見到竟然是這一大一小翻牆而出,誰又會多說什麼呢?
以至於這個事情直到半個時辰之後,宮離陌去檢查瑤兒的功課才發現這小妮子竟然偷溜了。
宮離陌滿麵寒霜的從閨女的房中走出來,扭頭看著那幾個戰戰兢兢的婢女:“人呢?”
一婢女聲音有些顫抖的回道:“縣主……是去找少將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