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幾天，冉文凱死了，至於他的死因，宋五公子應該比我更清楚。”林掌櫃又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下，滿臉的苦澀，“你們都來問我，我不敢認啊，每月教給廚子的菜譜都是半夜偷偷摸摸的教。”
“福王在白蓮教內，你知道不？”宋贇問道。
林掌櫃點頭，“他每次都喬裝成中年老農過來，但下巴處的痣不會變，也是我們聯絡的信號。”
宋贇歎息一聲，冉文凱將賭注押在福王身上，或許是受了蠱惑，但在沒了解情況之下便將寶押下去，也不知該說自信還是自負了。人已死，也無從得知冉文凱身上有沒有另一個靈魂。林掌櫃沒有大錯，但已經站在了福王一邊，這就是大罪，按北周律令：叛國者，誅九族。
“宋五公子，茶沒毒，真的賬冊在櫃台下的暗格內，我走之後麻煩你看顧一下我的妻兒，雖然才當了大半年的家人，我卻也是第一次感到安心。”林掌櫃又喝了一杯水，麵上青筋凸起，脊背佝僂著，雙手按壓著肚腹，“成者王侯敗者寇，我輸了，我認，她們是無辜的。宋五公子，我知你是好人，求你。”
“噗”血腥味彌漫，桌麵上全是噴出的血液，林掌櫃伸出慘白的雙手死死握住宋贇的手，“求，你了。”
宋贇臉上都是血漬，眼眶微微泛紅。他改變不了時局，也改變不了林掌櫃的結局，更改變不了帝王的命令。獨身一人，方不畏生死，可他身後有宋府，上上下下百來口人。
他閉了閉眼，再睜開時鄭重道：“我盡力。”
陛下已經查到福王，遲早也會查到醉香樓，到時候留給劉掌櫃的結局更悲慘。
“謝謝！”林掌櫃滿眼的血絲，放開宋贇的手從凳子上跌下去，臨死之際似乎看見等候他回家的妻兒，伸出手朝前似要緊緊抓住什麼，最後什麼都沒有抓住，滿目猙獰的倒在地上。
宋贇失神的坐在凳子上，他又想起第一次來醉香樓宋平之給他點的烤乳鴿，巴掌大小，肉少，有嚼勁。這裏飯菜合口味，也是穿越來第一次出來吃飯的地方，每次來都是林掌櫃笑眯眯的迎接，順便開個無傷大雅的玩笑。
他懷疑過所有人，一直都沒有懷疑過林掌櫃，每次來都聽見撥弄算盤珠子的聲音。
……
過了不知多久，傅軒帶著四人闖進來，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林掌櫃，走到宋贇麵前摸了摸他的臉，宋贇回神，恍惚之間才驚覺臉上還有殘留的淚痕和濺上的血滴，趕忙起身擦拭，問道：“傅大人怎麼來了？”
“今日你未請假，也未去上值，鬆墨給你送飯來才知你一早就出門了。”傅軒招手讓人進來，“將屍體抬下去。”又握住宋贇擦臉的手，“別擦了，越擦越髒。”
“醉香樓是福王的產業，他也是福王的人。”宋贇掙脫開傅軒的手，雙膝跪在地上，鄭重的俯身叩頭，“傅大人，請你答應屬下一件事。”
“你說。”傅軒看見宋贇周身溢滿了悲傷，他一直覺得宋贇心太軟，何南忠說宋五就不適合進錦衣衛，看見他大刑伺候別人吐了，吐得昏天黑地，更不敢看受刑的人，眼神遊離四方。
“放過林掌櫃的家人。”
傅軒扶起宋贇，“我答應你，那你又拿什麼交換喃？宋贇。”
“傅大人想要什麼？”宋贇垂下眼睫，手緊緊握成拳頭。
傅軒垂頭靠近，宋贇後退一步，神色略顯慌張。
“聽說你有一尊白玉觀音，就那個了。”
宋贇鬆了一口氣，僵硬的扯出一絲笑意，道，“我明日就給大人送上來。”
傅軒伸手握住宋贇的肩膀，“好好保重自己。”轉身出去吩咐人去府尹那裏調人來封鎖醉香樓。
宋贇收拾好情緒，下去找醉香樓的賬冊，醉香樓日進鬥金，大量的銀子應該有固定的渠道流向福王，福王不可能空手背出鎬京，肯定還有內應。
櫃台裏放的都是作假的賬冊，真正的賬冊都在櫃台下的地磚裏。宋贇喊了兩個錦衣衛一起搬開櫃台，敲擊磚塊，空心的地磚與實心的發出的聲音不一樣，空心的清脆，實心的沉悶。用刀撬開地磚，看見漆黑的鐵盒，把鐵盒拿出來打開，是一本本賬冊。
剛翻找出賬冊，鎬京府尹劉德祿騎馬匆匆而來，身後跟著數十個銀麟軍。劉府尹下馬將官帽扶正，銀麟軍的驍騎參領葛大人緊隨其後，劉府尹進來朝傅軒拱手道：“傅指揮使，醉香樓可是犯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