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逆聞聲望去,隻見長歡公主一身盛裝打扮,正信步向殿內走來。
她的臉上已經找不到之前的那種嬌縱任性之色,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從骨子裏透出來的高傲,碧綠的雙眸自信洋溢、一如既往的秀麗黑發、雕刻般工整的五官、白皙的皮膚、再加上麵無表情,原本就超出常人的美貌看起來就像無機質的神。
長歡公主走到殿前,唇邊有淡淡的微笑,她盯著莫逆的眼睛,輕笑起來:“不過無妨,你是我尉遲的貴客,自然受得起我尉遲最高級的禮遇。剛剛是我太過莽撞,有失體態,讓你見笑著實羞愧。言語過激誤解之處,我在此為向你鄭重致歉,希望你我能化幹戈為玉帛,化誤解為合作。”
莫逆暗自吃了一驚,眼前說話的長歡公主跟之前完全判若兩人,讓她簡直有些不敢相信。她下意識地看向紀靜夜,心頭彌漫起無限悲涼。
她太了解紀靜夜了,他是那樣八麵玲瓏善解人意的一個人,總是事事都設身處地地為她考慮的麵麵俱到,他將她的一切擺放在最優先的位置。無論是多麼糟糕的情況,他都能一眼看穿事實的本質,然後跟她說明其中的利害關係,再分析對她不利的因素,直到將一切扭轉成對她有利的局勢。
十年來,紀靜夜一直用他特有的方式守護悍衛她的一切。隻要有紀靜夜在身邊,無論身在何處,她都能放心大膽地睡去。
而如今,他依舊貫徹著自己的騎士之道,依舊守護悍衛著他的公主。
隻是,那個公主,已經不再是莫逆了。
而且長歡公主不是傻子,她既然有這個勇氣和膽量冒充自己,自然十分清楚自己的立場和需要守護的秘密,紀靜夜說的話,她一定都會接受。不僅僅是因為紀靜夜的出發點是為了她好,更因為她跟自己一樣,對紀靜夜抱著深厚的感情。
即使莫逆不願承認接受這一點,但從長歡公主的眼睛裏,她還是看到了曾經的自己。也許正是因為那不變的眼神,紀靜夜才沒有起疑心,並坦然接受著她性格上的改變吧。
就算心中有疑問,紀靜夜也一定會理解並相信長歡公主,因為長歡公主有一雙愛他的眼睛。
曾經,莫逆的身邊還有一個像影子一樣安靜的站在她身後的裴真,那個陰沉沉,除了她誰也不理,對莫逆來說,像親弟弟一樣從小疼愛到大的少年。
莫逆視這兩個男人為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他們在過去的十七年裏,陪同莫逆一起度過了無數漫長的時光,已經如同血液融入她的生命,成為她身體的一部分。
可最終,她還是失去了他們。
事到如今,莫逆終於深刻地認識到。
莫逆心中思緒萬千,麵上卻不敢流露絲毫,目光在紀靜夜身上一帶而過,打起精神站起身,神情認真地說:“在公主殿下寬廣的心胸麵前,安樂真是自慚形穢。能與尉遲合作是安樂之幸,公主殿下割愛讓座更是安樂之榮。安樂在此鄭重承諾,凶手伏誅奪回碧珠之日,必將緋眼碧珠親手奉到公主麵前。”
長歡公主滿意地笑了,碧綠色的眸子淡淡掃過莫逆身上素淨的裝扮,笑著說:“看你的衣著想必是家中侍女之物,尉遲家族的子嗣中隻有我一人是女子,你我年紀相當,身段也相仿,我的衣服你定是能穿,一會兒我讓侍女給你送幾套過去,你若不喜,便再添置。”
莫逆一時完全琢磨不透這長歡公主的性格,唯有順勢承下她的意思,笑著說:“多謝公主。”
長歡公主見狀神情甚是愉悅,心情很好地在莫逆的對麵坐下,紀靜夜跟著坐在她右手旁。莫逆見狀也重新在原來的位置坐下,左手旁是尉遲長睿,再過去就是尉遲穆歌。
見所有人都到齊了,端坐於長桌最上方的尉遲靖元笑著說:“好了,大家吃飯吧。安樂,不用客氣,多吃點。”
莫逆看著一桌子的美味佳肴,忍不住露出甜甜的笑容,從死後進入魔域開始一直到現在,她除了啃了幾個野果壓根就沒吃過什麼東西,早就餓得前胸貼肚皮了,二話不說拿起筷子立刻開始認認真真地吃飯。
因為坐了長歡公主的位置,原本莫逆喜歡吃的菜色也全部集中擺放在她麵前,正好滿足了她大快朵頤的食欲。
莫逆隻顧埋頭吃飯,全然無視旁邊的人投來的種種驚奇的眼光,沒一會兒的工夫,便將麵前的盤子橫掃一空。
在座的所有人都瞠目結舌地看著莫逆,一時之間完全緩不過神來。
“我吃完了,多謝盛情款待。”莫逆心滿意足地放下碗筷,心想尉遲家的廚師水準還是一如既往的好,她喜歡吃的那幾個菜,還是記憶中的味道。
眾人紛紛從震驚中回過神,臉上的表情很是豐富多彩。
尉遲長睿說:“安樂,你怎麼隻吃麵前的菜,其它的也嚐嚐啊。”
莫逆鎮定自若地說:“我習慣吃擺放在自己麵前的菜。”
尉遲靖元笑著說:“我完全能理解,大家族裏最不缺的就是各種各樣的規矩,你的父母把你教得很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