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年前,汪沁帶著學生,來到農莊做過幾次生物實驗課後,慢慢感覺這個農莊對她有一種神奇的魔力。
她在情緒低落時,就常常不自覺地來到這裏。
喧鬧吵嚷的日間,一縷縷陽光從樹葉間穿透,灑在鋪滿落葉的植被上,像放大的蝴蝶的翅麵,微風環繞周身,壞情緒就會蕩然無存。她可以在這裏約個庭院,溫暖從容,閑坐咖啡伴,笑看沉浮事。
萬籟俱寂的夜間,清輝映照,讓人有種內心真實的釋懷,靈魂得以淨化。她可以將車停在農莊邊,“意如流水任東西”,聽風拂樹葉的婆娑聲,或放一首輕音樂,或做一次冥想,平心定氣。
一個瓢潑大雨的夜晚,汪沁把車停在農莊的西北角。
她就這樣單調的聽著雨打車頂蓋和雨打玻璃的嘀噠聲,不浮不躁,沉溺在雨霧籠罩下的夜幕裏。
她待上一個多小時後準備返回,無意中連續打了兩次遠光燈。
接著,西南角也有人連續打了兩次遠光燈。
這樣的雨夜,還有誰會來到這裏?
汪沁開始沒覺得什麼,這就好比過去諜戰片中的燈光暗號,可她並非燈語發起人,哪來的燈語暗號。
想到燈語,便有了興致,又連續打了兩次遠光燈。
西南角又跟著她的節奏,連續打了兩次遠光燈。
納悶了,西南角有人在呼應?
她的第一反應是,難道真有惺惺相惜之人?
雅興的汪沁,好奇起來,與西南角連續往來了幾個回合的車燈語言。
突然間,東邊也出現了連續的兩次遠光燈,把西北與西南角的節奏打亂了。
汪沁停頓片刻,西南角與東側也停了下來,似乎都在等著她先發起節奏。
汪沁也似乎領會了西南與東側的意思,先連續兩次遠光燈,然後西南角呼應,接著東側呼應。
這就奇了,是某種默契呼應,還是挑釁?
喜歡安靜的汪沁沒有什麼愛玩捉弄的朋友,她的人際關係幹淨透明,更沒有與人惹上什麼恩怨。
她與老公是和離,也無什麼情仇。
準備做一輩子單親媽媽的她,也沒抱過有什麼偶遇或奇遇的緣分。
但她考慮到了,警察職業的兒子和兒媳婦是不是執行公務時得罪了什麼人,有人要複仇?
好奇豈止害死貓啊,她不敢打燈了。
一會兒,西南角的車往她的方向駛來。
雨夜裏,壞人作案是容易衝刷痕跡的。
她想快速驅車離開,但已經晚了。
她隻好警惕地做著防衛,順手取來副駕位一把尖頂雨傘,準備應對來者。
當西南車在她前麵幾米處停下,換成近光燈,在燈光照耀下的雨幕裏,先是車窗外撐開來一把雨傘,然後傘下緩緩走出一位纖細體型的女性,看那體態和自己年齡大約也差不多,汪沁“噓”了口冷氣。
同為女性,思想裏斷定了對方同為雨中人,那儀態看不出有侵犯動機。
她也撐開傘,下車,兩人互相打上招呼。
西南角車主:“你好,我是謝擎楠。”和藹可親的模樣。
汪沁為自己剛才對她做防衛,悻悻然,接話:“你好,我是汪沁。”
“我來過多次了,知道你喜歡這個車位。”
“是嗎,難怪你主動走過來了。”汪沁感覺這是個善於觀察的人,“可我怎麼沒感覺那邊常有你。”
“我不常來,晚上偶爾來的時候比你早到,比你晚回,偶爾你先來可能也沒注意,心無旁騖吧。”謝擎楠微笑著,說,“想著你可能會來,所以, 就把車停在那邊,不占你喜歡的這個車位了。”
“原來這樣啊,是我粗心了,原來有你靜悄悄地在不遠處陪伴啊。”
“還記得有一天下午,我停車看你們捕蝴蝶嗎?”謝擎楠微笑,“蝴蝶走投無路,被你和學生們追到我車內了。”
“哦,原來是你啊,晚上太暗,不認人了。”
實際上,那個下午的謝擎楠,老公病故不久,正陷入無盡的思念和悲痛中不能自拔。想到眼前兒子還小,生活還得繼續。她逼迫自己擺脫出來,毫無目的地向郊外驅車,希望從大自然的懷抱中,獲得讓她在未來失去愛人支撐的漫漫長河中,勇敢地獨立生活的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