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副院長從醫務部長那截住了葛宙的辭職報告。
葛宙現在的情緒不穩定,便安排他休假,照顧病危中的媽媽。
媽媽病程穩定後入睡,夜已深。
他混混沌沌離開病房,不知不覺中來到宋宇公寓。
公寓門口,抬手敲門。
門沒被他敲響,手指停在半空中,東方人都早入夢鄉了,宋宇應該也是。
身心俱疲的他,靠著門框,沿門框緩緩滑坐在地麵。
臥室內的宋宇躺在床上,輾轉反側。
夏初的深夜山城,乍暖還寒。她從櫃子裏找了身禦寒的休閑衣,她要出去,見他一麵,聽他一聲,哪怕是遠遠地看他一眼,或許才睡得安穩。
打開門,門框邊睡著葛宙,粗重的呼吸聲似乎也不均勻。
她忍不住抽動嘴唇,吸著鼻,靜靜地聽了會兒呼吸聲,觀察麵色,確認隻是太累沉醒了,便取一件毯子,小心翼翼地給他蓋上。
留出毯子一角給自己,蜷縮著身子緊緊挨過去,互相取暖入眠。
門口緊緊相依的這一對兒,讓人淚目。還好,N斯年的地球人,對熱戀中的男女,見怪不怪,共情包容。
宋宇醒來,人已在床上。
廚房傳來了被壓製的叮咚悶響聲。
她起身,瞧見虎背熊腰的男人,占據了廚房大半個空間,一雙粗壯的大手在鍋碗瓢盆裏笨拙地移動著。
她緩緩走近,從後腰抱住他。
他舉起濕漉漉的雙手,想轉身說什麼。
“別動,就一會兒……”把頭緊緊貼著後背。
說不上誰長在誰心上了,誰在輸送誰能量,誰還能離得開誰。
他感覺後背一大塊地方,像黏上一片藥膏,在慢慢發熱,浸入肌膚。
自己淚也成行。
“剽竊”兩個字從別人嘴裏說出來,最多嘴角邊的空氣被攪動了一下。當自己頭頂“剽竊”兩個字時,淩辱感,碾壓感,戳心戳髓。
他轉過身,內心翻滾著大江大浪,堵塞呼吸,上氣不接下氣。堵塞心口,心律不規則。他把頭深深地沉重地埋在宋宇頸脖,欲哭無淚。
宋宇眼圈泛紅,慌亂撫觸他肩背:“好男兒,忍得羞含得恥,小小能量的宋宇陪著你,迎接昭雪的那一天。”
……
回煦城的飛機上,旅客此起彼伏的病情變化,或許就預告了未來有一段顛簸的旅程。
回煦城的飛機上,閃亮的悄悄協助他救護的藍衣女,或許也是預告她,將要陪伴他走過這段顛簸的旅程。
他是一個宿命論者,如果這一生注定逃不過這段顛簸旅程,那就直麵它,去感受它,去受它傷,去受它痛。
然後去涅槃。
陰暗遮蓋的時候,沒有裂痕,陽光哪能照射進來。
他不想自己像根燃盡的艾條,灰白地直柱著,沒有了能量,連苦澀的艾香味也沒有了,一陣微風掠過,就轟然倒塌,灰飛煙滅了。
媽媽“病危”到“病重”,再到準備出院,他也從垂頭喪氣的辭職情緒中,振作了起來。
出院前,老葛得知謝擎楠病重的消息,來病房探望。
此刻的謝擎楠最不想見到的人就是他了,她對兒子說:“不見,請他回,唐姨沒了,沒必要見麵的人。”
振作起來已淡定如水的兒子葛宙說:“清者自清,我爸心中的謝擎楠是個智者。媽媽何必難為他人。”
老葛進病房,遞上果藍,很真誠:“唐婉在病中,得到過謝老師陪護和安慰。我代她表達感激之情。您是好人,來日方長,好好保重自己。”
謝擎楠無言,心想,唐婉是我好友,照顧她安慰她是應該的。老葛您也是好人,她在世時,難得一個總裁您這麼寵溺她,她走得安詳,老葛您也好好保重自己。有合適的處個老伴,或許也是唐婉的願望。
謝擎楠心裏這麼想,但沒說出口。
莫須有的“私生子”,將母子倆推至風口浪尖上。病危中撿回一條命的謝擎楠覺得要做的就是:少言。
回到家的謝擎楠說:“宙兒,好男兒,忍得羞含得恥,媽媽陪著你,迎接昭雪的那一天。”
葛宙突然笑了起來,宋宇的話怎麼媽媽也說了一遍。
媽媽看著他,不解。心說,我兒笑了,就好。
老葛探望一次後,也沒再來打擾。
老葛回來農莊,繼續他的菜地勞作,陪陪老父老母,轉移對愛妻的思念。
*
有人勸說葛宙:“大不了‘三係靈識’就當是個傳說。”
這世上有宏大夢想,沒實現的人多了去了。
對你葛主任來說,年紀輕輕,有了高等級醫院神經係統科主任技術職務,已經很成功了。
可他不甘心,“三係靈識”來到他身邊,肯定有它的道理。
這已經不再隻是他個人的願望,還有魂靈葛洲y寄托在他身上的願望。
臨床試驗持續觀察中,結果卻遙遙無期。一段迷惘在虛無中,一段陽光被人偷走的日子裏慢慢度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