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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絕戀(3 / 3)

“你打算怎麼辦?怎樣麵對王爺?”

“俗話說,家醜不可外揚。此事隻有你我和桑布知情,可以做到瞞天過海。隻要不誤六月十六的婚嫁,一切萬事大吉。為防止秘密泄露,我已經把呼吉樂關進地牢,百合軟禁在閨房,就看這事怎麼辦吧。”

“你打算怎麼處置呼吉樂?”

“我還沒想好。”

“如果不讓他泄露秘密,再生是非,唯一的辦法,讓他永遠閉上嘴。”

“百合撂下話了,如果呼吉樂有個三長兩短,她也不會活下去。百合的性子你是知道的,說到做到。”

“你的幹兒子,到底使了什麼魔法?迷得二丫頭嫵媚三道,連你我的話都不聽。”

“說句良心話,拋開身份地位,二台吉跟呼吉樂真的無法比。一個是紈絝子弟,花花公子;一個是一身本領,俠骨柔情。可惜高貴和卑微,不能同日而語。”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嘮閑嗑。既然你覺得呼吉樂殺不得,放不得,那就在地牢裏養著他。”

“你以為是一隻小羊,說圈起來就圈起來。他是達林人心目中的一隻雄鷹,眾人矚目,我們把他關進地牢,別人不說,那森來要兒子,我們如何回答?再者說,八月十八那達慕,沒有呼吉樂參加。我如何向人們解釋?即使這些都不考慮,百合說不通,王爺定下的婚約,能保證如期進行嗎?因此,眼下最要緊的是說服百合,應該說利用呼吉樂,逼迫百合屈服。”

“說服也好,逼迫也罷,關鍵是二丫頭能不能聽你的?”

“再烈性的馬,也有軟肋。我想,百合最在乎呼吉樂,這就是她的軟肋。用呼吉樂的生死要挾,是唯一馴服百合的辦法。現在,我控製了呼吉樂,有了和百合攤牌的硬手。至於事態是否如我所想,走一步說一步吧。”

“我可告訴你,不要撈魚鸛打前失——全靠嘴撐著。說服二丫頭,我是無能為力,就看你這兩把刷子啦。”

“必須想辦法馴服這匹烈馬,否則,王爺哪兒無法交代。”

“知道就好。可是說呢,一兩天那森就會來,如何應對?”

“一會兒我派桑布去牧場,向那森挑明事由,告訴他呼吉樂關押在梅林府,等待發落,量他也不敢找上門來。”

“我並不擔心那森,而是擔心王爺和二台吉。俗話說得好,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這事一旦走露風聲,先不說二丫頭身敗名裂,吐沫星子把我們淹死,恐怕王爺饒不了你,二台吉也不會放過二丫頭。真要是落到這種地步,梅林府可就完了。”

“事已至此,憑天由命吧。”

二丫頭軟禁在閨房,時時刻刻都在惦念呼吉樂,心如煎熬。她多麼盼望阿爸阿媽出現在麵前,告訴她想知道的一切。可是三天過去,她越是心急火燎,阿爸阿媽越是故意不見。二丫頭心想:“手裏攥著有把的燒餅,不怕別人餓得慌是吧?好哇!你們抻著,我絕食,看誰杠過誰。這不,丫鬟端來早餐,她都不看一眼。丫鬟三番二次,怎麼端來怎麼端回去。

二丫頭的絕食舉動,朝楞梅林聞聽後,舍不得女兒拖垮了身體。他不顧烏蘭公主的阻攔,立刻敲開二丫頭的房門。

朝楞梅林看見飯桌上的早餐冒著熱氣,看見躺在床上的女兒,心疼地說道:“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起來,看看早餐多豐盛,阿爸陪你一起吃。”

“阿哥身陷地牢,我被軟禁,即便是山珍海味,能吃得下嗎?”

“起來少吃點,阿爸有話對你說。”

“勸我嫁給二台吉是吧?翻來覆去說了八百遍,阿爸不覺得心煩,我可不想聽得耳朵長繭子。”

“阿爸今天要說的,保證你願意聽。前提是先吃點東西,然後咱爺倆慢慢聊。”

“我吃不下。說吧!”

“說呼吉樂怎麼樣?”

“抓住我的七寸,想和我攤牌。”

“聰明。阿爸打小就喜歡你聰明伶俐,逢人便說,我女兒百合將來一定有出息。如果......”

“打住。高帽就別戴了,快把手裏的底牌亮出來。”

“你心裏很清楚,高貴的梅林府千金小姐,和一個下人私定終身,這是一個天大的笑話,阿爸阿媽羞愧難當,不得不想辦法把這種醜事壓下來。”

“嫁給呼吉樂,我心甘情願,光明正大,憑什麼說是醜事?”

“你難道忘了,自己有婚約在先,而且是王爺賜婚。你竟然挑戰王權,悖逆父母之命,做出大逆不道的事來,這不是家醜是什麼?”

“堂堂正正嫁人,竟然被說成家醜,那麼請問,依仗霸權逼婚,就是高貴人標榜的的明媒正娶嗎?”

“你這種幼稚的想法,像一個三歲孩子冒話一樣可笑。作為梅林府的千金小姐,達林王爺未來的兒媳婦,竟然和一個下人私通,梅林府絕不允許發生有損尊嚴的事,達林王爺也不容挑戰王權,二台吉更不會善罷甘休。你想過沒有,一旦這樣的醜事傳出去,下場是什麼,不用我告訴你吧?”

“你不是早就說了,要麼無條件順從,要麼任憑王爺發落。”

“王爺可不會像阿爸這樣苦口婆心勸你,王爺為了王權和尊嚴,絕不允許一個下人大逆不道。”

“殺人滅口是吧?我和呼吉樂之所以敢作敢當,早就想好了被王爺綁在王府廣場砍頭示眾。到那時,我們會告訴所有人,陽間不能做夫妻,到了陰曹地府也要在一起。我倒要看看,梅林府的尊嚴何在?王爺的老臉往哪兒擱。”

“又說小孩子話。這種醜事怎麼能公開呢?你不要想得太多,也不要害怕,王爺看在我的麵子上,在保證秘密不被泄露的情況下,會對你網開一麵。至於呼吉樂,神不知鬼不覺,像空氣一樣在人間蒸發了。”

“如果呼吉樂遭到王爺暗算,我也不想活了。不過臨死之前,我一定讓真相大白於天下,讓王府名譽掃地。”

“我聰明的女兒,為什麼老是往壞處想?就不能想辦法救出呼吉樂?”

“我們捅了王府這個馬蜂窩,必死無疑。我現在想的是,不能窩窩囊囊被人算計,臨死也要把王府攪得天翻地覆。”

“不要太悲觀,天無絕人之路。俗話說得好,家醜不可外揚,胳膊斷了藏在袖子裏,阿爸的意思你應該明白。”

“背信棄義,瞞天過海。一切按照王爺和阿爸的安排,嫁給二台吉,保我性命無憂,至於呼吉樂的下場兩說著,我說的沒錯吧?”

“如果你真喜歡呼吉樂,就應該為他著想。不能讓一個活蹦亂跳的青春少年,為了你命喪黃泉。你們要做的是,把你們的荒唐事永遠埋在心底,才能救呼吉樂一命。”

“如果不能和呼吉樂在一起,昧心嫁給二台吉,生不如死。”

“百合,你這樣做不覺得太自私了嗎?為了自己為所欲為,蔑視王權,不僅給自己喜歡的人帶來殺身之禍,而且葬送掉梅林府。最不能容忍的是,眼見著生你養你的阿媽,被活活氣死。這難道是一個女兒應該做的嗎?阿爸什麼也不說了,你好自為之吧。”朝楞梅林深知,勸說百合,不能逼得太緊。給她點時間,在親情的拷問中,做出艱難的抉擇。

朝楞梅林剛出屋,達古拉進來端走早餐,不一會兒換了一桌熱的,央求主人進餐。

二丫頭雖然饑腸轆轆,卻因阿爸臨走撂下的話,觸動她敏感神經,哪有心思一飽口福。正在達古拉為難之際,大丫頭敲門進來。

“阿姐,阿媽怎麼樣?”

“知道關心阿媽,阿姐很高興。放心吧,阿媽吃了白大夫的藥,病情還算穩定。”

“白大夫怎麼說?”

“白大夫千叮嚀萬囑咐,阿媽不能再受到任何刺激。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阿媽的病,都是我氣得,我有罪。”

“阿妹,先不說這些,阿姐陪你吃早餐。”

“阿姐,我吃不下。”

“不吃飯怎麼行,身體吃不消。聽阿姐的,多少得吃點。吃完飯,阿姐陪你說說話。”

二丫頭的脾氣怪得很,有時候不聽阿媽的話,阿姐說什麼,她乖乖的聽。

姐倆吃過早餐,達古拉收拾幹淨退出去。阿姐挽著阿妹的手,坐在床邊,追憶起童年往事,感慨一番,漸漸引入敏感話題:“阿妹,可憐天下父母心。阿爸阿媽為了我們煞費苦心,希望我們嫁進王府,享受榮華富貴。你不但不遵從父母之命,非要嫁給阿哥,讓阿姐說你什麼好。”

“阿姐,如果阿爸阿媽為你選擇二台吉,你願意嗎?千萬別昧著良心說謊話。”

“隻要是阿爸阿媽一句話,我毫無怨言。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嫁個棒槌抱著走。”

“我相信你做得到。因為嫁進王府,嫁給大貝勒,成為未來的福晉,是你夢寐以求。可讓我嫁給一個浪蕩公子,憑什麼?再者說,我這個人打小喜歡天馬行空,無拘無束,王府的破爛規矩我也受不了。如果我被圈在王府這個馬圈裏,用不了多長時間就會憋瘋了。”

“二台吉和你差不多,都是圈不住的烈性子馬,胡作一個色的。我看你倆一個性子,天作之合。如果你嫁進王府,不會憋得慌。有二台吉這個閑不住浪蕩公子,你想去哪兒都不在話下。”

“阿姐,你把我當作什麼人了?邪心不正,五毒俱全。”

“二台吉名聲是不太好,他不是說痛改前非,重新做人了嗎?你不要計較人家原來怎麼樣,浪子回頭還金不換呢。”

“二台吉怎麼樣,已經和我沒有任何關係。我的心裏隻有阿哥。記得我第一次去牧場,第一眼看見阿哥,就打心眼兒裏喜歡。阿哥已經走進我心裏,無人能夠代替。”

“英俊瀟灑,精神煥發,妥妥的美男子;又是一身本領,眾人矚目的草原雄鷹。拋開世俗,美貌超群的梅林府二小姐,和他是天生的一對,地造的一雙。可惜造化弄人,一個出身卑微,一個出生高貴,你們中間隔著一條不可逾越的鴻溝。”

“如你所說,我寧願舍棄高貴,嫁給卑微。”

“我聰明的阿妹,為什麼竟說傻話?一個人自打出生那天起,身上就打下一個深深的烙印,誰也抹不掉。這就是命,命中注定。”

“如果我非得逆天改命呢?”

“世俗不容,寸步難行。阿妹,你想過沒有,執意嫁給阿哥,後果是什麼?”

“阿爸說了,梅林府不容有損尊嚴,王府不容挑戰王權,甚至會給阿哥帶來殺身之禍。還說什麼會活活氣死阿媽,葬送掉梅林府。”

“尊嚴也好,王權也罷,你可以蔑視,大不了有人替你付出生命代價。可是我不容你胡來,摘了阿爸的烏紗帽,毀掉梅林府,活活氣死阿媽。阿妹,你不是三歲小孩子,任性不計後果。你是一個待嫁的大家閨秀,不為任何人著想,也得為阿媽三思而後行。阿姐今天來,不是勸你回頭,而是求你,為了梅林府,為了阿爸阿媽,忍痛割愛;為了阿哥活下來忍辱負重吧!”

“阿姐,我知道自己觸犯了天條,沒有好下場。可我離開阿哥,生不如死。”

“阿妹,生在梅林府,別無選擇。”

二丫頭默不作聲。

“好了。阿姐不逼你,你好好想想再說。”

大丫頭走了,往後是天天過來,可憐巴巴求阿妹......終於有一天,二丫頭無法熬住靈魂上的拷問,不得已做出後悔一生的抉擇:“阿姐,我認命。你告訴阿爸,放了阿哥,告訴桑布管家,把我的黑駿馬送給阿哥,就說這是我留給他的念想。”二丫頭泣不成聲。

姐倆抱在一起,哭作一團。

二丫頭屈服,朝楞梅林大喜過望。二丫頭提出的條件,他不能不照辦。但是,如何放呼吉樂一馬,他費盡了心思。首先,不能放任自由,其次,說服呼吉樂斷了念想。隻有呼吉樂心灰意冷,百合才能一心一意和二台吉過日子。為此,朝楞梅林準備了一桌家宴,席間隻有他和呼吉樂兩個人。

呼吉樂進來,直接跪在朝楞梅林麵前:“阿爸,呼吉樂大逆不道,罪孽深重,不配做您的幹兒子。”

“說什麼呢?快起來坐下。”朝楞梅林扶起呼吉樂坐在餐桌前,十分關懷: “這幾天在地牢裏,桑布管家沒有虧待你吧?”

“沒有。”

“來,阿爸陪你喝兩盅,壓壓驚。”

兩種酒下肚,朝楞梅林直奔主題:“幹兒子,你是知道的,百合向來沒有個準性子,做什麼事從來不計後果,想出一出是一出。你可能不知道,王爺為她賜婚二台吉,也是阿爸阿媽答應下來的。她不同意,就生生拉你做擋箭牌。阿爸知道你被逼無奈,不得不順從百合,鬧出這麼一檔子事。”

“阿爸,作為你的幹兒子,我不能對阿爸說假話。阿妹對我說,她從來就不喜歡二台吉,我已經走進她的心裏。我知道上天不公,高貴的梅林府千金小姐,怎麼能嫁給一個下人。可是我心裏明白,卻無法壓住埋在心底的感情。”

“不管你們誰喜歡誰,先不說高貴和卑微,單說你和百合,幹兄妹的關係,和親兄妹一樣,怎麼能有結婚的念頭呢?這不是天大的笑話嗎?阿爸阿媽,絕不允許你們做出這種荒唐事。”

“呼吉樂什麼都聽阿爸阿媽的,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唯獨這件事,我聽二小姐的。為了二小姐的幸福,我可以舍出自己的一切。”

“如果二小姐悔悟,放棄和你的這段感情,你當如何?”

“我毫無怨言,並且為二小姐的幸福守候一輩子。”

“幹兒子,實話告訴你吧,百合為了阿媽不被活活氣死,已經忍痛割愛。她在做出這種艱難抉擇之前,不忘提出一個條件,保證你的安全。”

“二小姐不管做出什麼決定,我心甘情願。”

“百合有一事撂不下,讓我再三保證,準你留在梅林府,為你娶妻生子。我當即答應,一定為你娶一個好媳婦。”

“我會留在梅林府,報答阿爸阿媽的恩情。至於結婚生子,二小姐和幹爸的好意我心領了。”

“娶妻的事嘛不著急,以後再說。來,喝酒。我們爺倆喝個一醉方休。”

呼吉樂再次跪在地上,淚流滿麵,痛苦地說道:“阿爸,原諒幹兒子不孝,我磕頭謝罪。”

“快起來,人非聖賢,誰能無過。”朝楞梅林扶起呼吉樂坐下,雙方所有的恩怨,都化作烈酒一杯,艱難的咽了下去......

六月十六,黃道吉日。天剛蒙蒙亮,達林王府迎親的隊伍,從卓蘭城出發,直奔和碩城而來。

達林王府迎親,排場不言而喻。何況王府兄弟二人,同時迎娶梅林府姐倆,實屬罕見。王爺特意告訴蘇和總管,要搞的大張旗鼓,轟轟烈烈。蘇和總管很在行,他精心安排的迎親隊伍,令人大開眼界。隻見吹鼓手在前,大貝勒身著盛裝,騎著白龍馬,緊隨其後。接著八抬花轎,二十匹清一色黃驃馬,搖動各色各樣的旗幟,一路護送;後麵是二台吉的迎親隊伍,除了二台吉騎著棗紅馬之外,和大貝勒的迎親隊伍一模一樣。

太陽升起一杆子多高,達林王府的迎親隊伍到達和碩城,吹鼓手拚盡力氣吹起嗩呐,生怕對不起高額酬金。壯觀的場景引起轟動,人們紛紛湧上街頭,一飽眼福。

朝楞梅林夫婦,桑布管家率領家丁侍女,恭候在大門外。朝楞梅林突然發現,幹兒子呼吉樂不在身邊,立刻讓桑布管家叫出來。桑布管家忐忑地告訴:“老爺,少爺騎馬走了。”朝楞梅林剛要發脾氣,隻見迎親隊伍和尾隨而來的人群,向梅林府潮水般湧來,隻好作罷。桑布管家大手一揮,梅林府迎親的樂隊,立刻鑼鼓喧天,鞭炮齊鳴。

桑布管家作為梅林府大知賓,按照蒙古族古老的婚禮儀式,有條不紊的走完所有程序,愉快、順利送走了王府迎親的隊伍。

朝楞梅林夫婦同時打發兩個女兒出嫁,心裏空落落的難受。雖有戀戀不舍,必定謝天謝地,一顆懸在嗓子眼兒的心,終於落下。

王府迎親的隊伍,一路吹吹打打返回。當路過十三敖包的時候,二丫頭情不自禁打開轎簾,遠望敖包前站著黑駿馬,一個人熟悉的身影席地而坐。雖然看不清他的臉龐,但從那悲傷的琴聲聽的出來,是她永遠忘不掉的心上人。

二丫頭從踏進花轎的那一刻,已是心灰意冷,淚水漣漣。為了梅林府的生存,為了阿媽的安康,她經過多少個日夜的煎熬,終於做出辜負一人,拯救家族的痛苦抉擇。而這種違心的結果,不僅自己痛不欲生,更不忍的是,把自己的心上人推向痛苦的深淵。此時此刻,二丫頭心如刀絞,淚流滿麵。

迎親的隊伍漸漸遠去,二丫頭戀戀不舍遠望,那熟悉的身影從視線中消失,隻有悲傷的馬頭琴聲,仍然在耳邊回蕩......

達林王府不同尋常的婚禮,場麵盛大,賓客盈門,一直持續到掌燈之後,才告結束。

二台吉好不容易送走一幫難纏的狐群狗友,醉醺醺走進洞房,迫不及待挑開二丫頭的蒙頭紅,噴著酒氣就要撲向前去。

二丫頭閃身站起來,用手帕捂著鼻子躲在一邊。

二台吉看見二丫頭嫌棄躲開,頓時酒氣上湧,又不得不隱忍下來:“夫人,看來你不太喜歡美酒的味道?以後我注意就是了。來,洞房一刻值千金,我們怎麼能錯過這銷魂的時刻。”

“二台吉,對不起,我受不了這股酒味。”

“你知道嗎?我等了十幾年,就等這一天,實在等不及了。”

“明知道洞房花燭夜,你還往死了喝酒,根本沒把我放在心上。”

“說什麼呢?大喜之日,死死的多不吉利。你知不知道老人言,洞房花燭夜不能圓房,意味著婚姻不能長久。”

“我的命重要,還是圓房重要?”

“都重要。”

“二台吉,我記得你曾經說過,如果我們結婚,什麼時候都寵著我。什麼事都由著我,怎麼剛結婚,就把自己說過的話忘得一幹二淨?”

“我是這麼說過,但不能作為你拒絕圓房的理由。我看你連個笑模樣都沒有,成心和我過不去。”

“喝得鐵鍁都不知道幾根齒兒,你讓我怎麼笑臉相迎。”

“二丫頭,新婚之夜來一個烏鴉大閃蛋,算你狠。我認栽,不跟你一般見識。”

“那好,請二台吉好好睡一覺,做一個美夢吧。”

“不圓房也就算了,不上一個床你到底什麼意思?”

“我怕被酒味熏死。”

“又是死死的,我看你是故意氣我。行。今天我喝酒了,給了你借口。明天我不喝酒,看你還有什麼理由拒絕我。”二台吉靴子都沒脫,囫圇個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二丫頭走到梳妝台前坐下來,看見自己一身新娘的打扮,不由得心如刀絞,腦海裏立刻展現一個永不消逝的畫麵:十三敖包前,一個坐著的身影,拉響的馬頭琴聲,如泣如訴。她無法控製住自己的情感,眼淚像珍珠一樣滾下。

整整一夜,馬頭琴聲如同魔法,在二丫頭腦海裏縈繞......

第二天,二台吉因新婚之夜不能圓房,窩了一肚子的氣,白天想親熱親熱,又遭到冷眼拒絕,一股怒火在心裏熊熊燃燒。他心知肚明,二丫頭並沒有回心轉意。她之所以嫁進王府,不過是迫於王權的壓力,口服心不服而已。如此看來,想得到二丫頭的心,無疑是癡心妄想。這對於霸道慣了的二台吉,怎麼會忍氣吞聲。他那會算計人的壞心眼子,立刻想到一個壞主意。這就是他禍禍烈性女孩子的慣用手法,一杯牛奶一包藥,看你二丫頭還有什麼不情不願的。於是,在丫鬟送來早餐的時候,他處心積慮做了手腳。

二丫頭哪曾想,二台吉的流氓手段,用在了自己夫人的身上,毫無戒備中了陰招。當她感到頭暈,四肢無力,預感大事不妙,已經晚了......

二丫頭醒來,欲哭無淚。當她看見二台吉坐在床邊,一臉淫笑,一腳踹飛二台吉。

二台吉站起身,得意地說道:“你不讓我圓房,還冷眼以對,這是妻子應該做的嗎?既然你無視做丈夫的權力,我隻能霸王硬上弓。”

“恬不知恥。誰聽說過給自己老婆下迷藥的?千古奇聞,隻有你幹出這種下三濫都幹不出的事。”

“明明是你不盡妻子之責,逼我犯了老毛病,竟然倒打一耙,硬說我不如下三濫,你不覺得問心有愧嗎?”

“二台吉,我告訴你,處心積慮算計別人,最終被自己算計。你這樣得到我的身子,隻能讓我心寒。”

“我真不知道,你的心寒心熱很重要嗎?我原來真想得到你的人,也得到你的心。現在我淡性了,泯滅了這個想法。不過,我還是想得到你的身子,不僅為了滿足欲望,還有一個特殊使命,這就是傳宗接代。”

“二台吉你記住了,一個男人得不到女人的心,終究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你說的話我都記著呢。拿我們馴鷹的行話說,慢慢熬。從現在開始,你在洞房裏熬,我得去熬鷹了。”

“畜生。”

“不錯。我就是畜生。你以為你是什麼?跟了我二台吉,也會變成畜生。”

二台吉說完哈哈大笑,得意地離開洞房。

八月十八,達林草原一年一度那達慕如期召開。二丫頭苦熬兩個多月,終於盼來了這一天。

呼吉樂代表梅林府,奪得賽馬冠軍。當他騎著黑駿馬,走到領獎台前,暫短的注視,無限的深情,觸動看台上的二丫頭,心中五味雜陳翻騰。她為心上人奪冠暗自高興,又為近在咫尺不能說上一句祝福話,深感痛苦。

呼吉樂深情地注視,二丫頭臉上複雜的表情,二台吉看得一清二楚,情不自醋意湧上心頭,同時扯動他敏感神經,聯想到去牧場找二丫頭的情景。二台吉隱隱約約感覺到,二丫頭和呼吉樂的感情,不是幹哥幹妹那麼簡單。甚至考慮二丫頭對他的態度,無不與這個下人有關,心中不悅。這不,二台吉剛回到家,就迫不及待攤牌:“夫人,今天我告訴你兩件事,你一定要耐心聽,聽個明白。”

“狗嘴裏吐不出象牙,懶得聽。”

“第一件事,我有一個重大發現。在剛才賽馬比賽頒獎的時候,我看見那個下人,火辣辣的目光注視著你,再看你的表情,簡直無法形容。不知道是喜上心頭,還是暗自悲傷?”

“胡思亂想,望風捕影。我警告你,不要說阿哥是下人。”

“二丫頭,我一提那個出身卑微的下人,你就跟我急眼,你什麼意思?難道我堂堂王府二台吉,在你心目中不如他?”

“你問我,不如捫心自問,自己什麼樣子,心裏沒數?你整天和那幫狐群狗友在外麵胡來,吃喝玩樂,犬馬聲色,一點人事不幹。還記不記得,你曾經在阿媽麵前發誓許願?一定要痛改前非,重新做人。結婚兩個多月,你就原形畢露。”

“二丫頭,我之所以在外鬼混,還不是你逼得。結婚當晚,你就找借口不和我圓房,平常素日拉大個驢臉二尺長。我在家裏不順心,隻能到外麵找樂子。”二台吉一屁股坐在圓桌邊,翹起二郎腿哆嗦個不停。

“新婚大喜,你眼裏隻有狐朋狗友,喝得不知道鐵鍁幾根齒。我空坐洞房,苦苦等你半宿,反倒怨我不和你圓房。平常素日,你整天在外鬼混,讓我笑臉相迎,真也說得出口。”

“俗話說得好,一個巴掌拍不響。夫妻倆別別扭扭,一個不怨一個。”

“你看我不順眼,我看你不開心,這樣的婚姻有意思嗎?”

“你告訴我,怎樣才能開心?什麼樣的婚姻才有意思?”

“兩情相悅,心心相印,彼此尊重,相親相愛。”

“這些話,都是唱戲的胡謅八咧。婚姻講究門當戶對,攀龍附鳳,講究夫唱婦隨,傳宗接代。”

“可惜優越的條件,沒有一個好的結果。”

“得,不說這倒胃口的話,告訴第二件你感興趣的事。父王說了,把你幹阿哥留在王府集訓隊,備戰各旗和盟裏陸續召開的那達慕。不過,你別高興的太早。集訓隊就在我的一畝三分地,你想不想知道,我會怎麼調教他做人?”

“調教別人做人,我沒聽錯吧?我還不知道你,自己沒什麼本事,就會仗勢欺人。”

“你算說對了。仗勢欺人就是我的本事。”

“自我解嘲,臉皮真厚。”

“那我就厚著臉皮,仗勢欺負一個毫無激情的女人。哦啊不行啊!我喝酒了,今天晚上,又得委屈你趴在梳妝台上睡一宿了。”

“對不住,你愛哪兒睡哪兒睡。如果你耍混子,我這就去父王哪兒,告你在外吃喝玩樂,回來醉酒打老婆。”

“算你狠,我走,你不喜歡我,喜歡我的人多著呢。”

二台吉站起身,頭也不回離開。他走出王府,準備到外邊和狐朋狗友們鬼混,突然聽到北山王府兵營,傳來馬頭琴聲,他很好奇,尋聲而去。

北山王府兵營,直通王府北大門,僅僅一牆之隔。它坐落北山包上,掩映在樹蔭之中,俯瞰著卓蘭城,王府盡收眼底。王府征戰各旗那達慕的集訓隊,就在這裏封閉訓練。

此時此刻,夕陽正紅,晚霞映照,二丫頭站在窗前,遙望明月,寄托相思。自打她嫁進王府以來,就像一隻自由飛翔的百靈鳥,關進金色的鳥籠裏,所有的快樂蕩然無存。她後悔一道邁不過去的門檻兒,葬送了自己一生幸福。

二丫頭深陷痛苦,心如死灰,唯一的希望,但願阿哥塵封他們的感情,娶妻生子。正在她默默祝福的時候,多麼熟悉的馬頭琴聲傳來,聲聲悲傷,如泣如訴。每一個音符敲打她的心靈,每一個旋律激蕩她的心潮。

二台吉和貼身侍從循聲登上涼亭,看見呼吉樂坐在石凳上,忘我的拉著馬頭琴,火從心頭起,怒從膽邊生,不由分說,舉起馬鞭抽向呼吉樂。

呼吉樂本能的護住馬頭琴,身子重重挨了一鞭子,琴聲曳然而止。

“我警告你下等人,在我管轄的北山兵營,不允許你拉馬頭琴。如果再讓我聽到,我就把你關進大牢。”

“尊貴的台吉老爺,我拉馬頭琴,怎麼會惹台吉老爺這麼不高興?”

“你給我記住了,這是兵營,不是王墳溝牧場,一個下人不能想幹什就幹什麼。”二台吉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呼吉樂抱著馬頭琴,痛苦地閉上眼睛,仿佛一尊雕塑,在落日的餘輝中紋絲不動。

二丫頭正聽的如癡如醉,突然馬頭琴聲曳然而止。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卻深知阿哥的癡情,已經全部寄托於馬頭琴。二丫頭想到這兒,情不自禁流下了眼淚。

二台吉從北山兵營出來,二趟馬車返回王府,當他看見二丫頭站在窗前,滿臉淚痕,像一個木頭人,毫不關切他的返回,立刻走過來,陰陽怪氣地說道:“你站在這兒,想什麼呢?”

“你不是去找喜歡的人,怎麼回來了?”

“我回來想證明一件事,果然不出所料。”

“證明我是否在聽馬頭琴?好聽,我喜歡。”

“二丫頭,我萬萬沒想到,一個貴族千金小姐,竟然喜歡一個下人。你告訴我,這究竟是兄妹情,還是另有隱情?”

“二台吉,你說出這種話,說明你的高貴一文不值,簡直是不入流的下流。”

“不是嗎?結婚前,你天天去王墳溝牧場,不顧身份和那個下人一起騎馬、射箭,這是一個貴族小姐應有的行為嗎?結婚後,隻要我說到那個下人的不是,你就跟我急眼。現在我茅塞頓開,徹底明白,你為什麼看不上我?因為在你心裏,那個下人比我重要。”

“要想別人看得起,必須有德行,有贏人的本事。我再次警告你,不要對我阿哥直呼下人。”

“他不是下人,難道是王公貴族?你這麼護著他,我倒要問你,為什麼喜歡他?”

“一個是人人羨慕的雄鷹,一個是人人恐懼的惡狼,你告訴我,應該喜歡雄鷹還是惡狼?”

“可惜命運注定,你不得不嫁給一頭惡狼。”

“嫁給你這頭高貴的惡狼又怎麼樣?半死不拉活的婚姻,有什麼好結果?”

“還有一句你省略的話,我替你說,同床異夢。”

正在夫妻倆吵得正不可開交,一首蒙古長調聲聲入耳。二丫頭聽了心如刀絞,二台吉卻氣急敗壞地說道:“這個讓人厭惡的下人,看我怎麼收拾他。”

“二台吉,你敢胡來,我跟你拚命。”

“我也告訴你,整死那個下人,就像碾死一隻螞蟻。”

“不信你試試,我會讓王府和你顏麵掃地。”

“為了一個下人,不惜和王府作對,我看你是活膩歪了。”

“你說對了。與其生不如死,不如一了百了。如果一個人連死都不怕,還怕什麼?”

“你說你,從結婚當天到現在,死不離嘴邊,喪氣不喪氣?”

“一個臭氣熏天的浪蕩公子,竟做二半吊子的事,你自己說,這是喜氣還是喪氣?”

“從小無理占三分,我不跟你鬥嘴。你想什麼我管不了,也不在乎什麼狗屁愛情,記不記得我說過,隻要你為我生一個大胖小子,萬事大吉。”

“不走好道,胡作非為,恐怕你有這個心沒這個命。”

“你敢詛咒我?母雞不下蛋,不怕殺了燉雞湯?”

“難道你就不怕我甩你一身黃子?”

“行,我現在想通了。聽著揪心的長調,做我們生一個大胖小子的美夢,豈不是快哉。”二台吉邊說邊想擁抱二丫頭。

“流氓加酒氣,令人作嘔。”二丫頭一把推開二台吉。

“今天我可不慣著你。”二台吉躥上前去,撲倒二丫頭。

二丫頭痛苦的閉上眼睛,腦海裏回蕩起那悲傷的長調......

草原那達慕,各旗相繼舉辦,曆時月餘,達林王府參賽代表隊載譽而歸。呼吉樂的戰績,深得王爺讚許。王爺為了把呼吉樂留在王府,特地召來朝楞梅林,不是商量,而是征召呼吉樂為王府衛兵。

朝楞梅林心裏藏著天大的秘密,王爺不由分說做出這樣的決定,著實令他冷汗直冒。他之所以把呼吉樂留在王府,就是看出呼吉樂忘不了百合,怕他惹出事非來。這下可好,一匹脫韁的烈馬,沒有了約束,指不定闖出什麼禍。可是王爺的決定,他無法改變,又不好說出實情,隻能憑天由命。

呼吉樂成為王府衛兵,一喜一憂。喜的是住進王府北山兵營,離二小姐近在咫尺。雖然不能相見,卻能為她近距離默默守望。憂的是在二台吉眼皮子底下,肯定少受不了窩囊氣。

又是一天夕陽紅透,晚霞燦爛之際,呼吉樂趁著二台吉不在兵營,獨步涼亭,拉響了馬頭琴。這是二丫頭第一次去王墳溝牧場,聽到他拉的草原民歌《小黃馬》。琴聲悠揚,情深意濃。

馬頭琴聲隨風飄進王府,二丫頭不由自主打開窗扇,琴聲仿佛一股暖流,湧遍她的全身,撥動心弦。她浮想聯翩,美好記憶的畫麵,一幕幕展現在眼前。

就在二丫頭沉浸在美妙時光的時候,一曲終了,她依然思緒萬千。

馬頭琴再次響起,終結了二丫頭那段纏纏綿綿、戀戀不舍的回憶。美好的心情,隨著悲傷的馬頭琴聲,陷入痛苦之中......

呼吉樂的馬頭琴聲,聽醉了二丫頭,卻惹惱了二台吉,他警告呼吉樂,如果再敢拉馬頭琴,就躲掉他的一隻手,再敢唱長調,就割掉他的舌頭。

二台吉的警告,可不是鬧著玩兒的。呼吉樂心存忌憚,卻無法控製相思的寄托。他得知二台吉喜歡聽書,每天必去德欽說書館。隻要二台吉不在兵營,可以拉一會兒馬頭琴,唱一首長調,希望二小姐能聽到。

呼吉樂的馬頭琴聲,如泣如訴,二丫頭如約傾聽,心有靈犀。那種強烈的感應,隻有彼此心心相印,才能感受的到。

呼吉樂必定在二台吉的眼皮子底下當差,躲開二台吉,卻躲不開二台吉的眼線。盡管枯燥的兵營,所有人都喜歡聽馬頭琴,還是有人背後告密,徹底地惹惱了二台吉。

這一天,二台吉裝作離開,沒有去說書館,而是回了家。他看見二丫頭正推開窗戶,默默的沉思,故意弄出動靜,二丫頭依然不為所動。不一會兒,馬頭琴聲響起,二丫頭忘我傾聽,如癡如醉。

二台吉看見這種情形,一股妒火直衝腦門。他憤然離開,返回兵營。看見衛兵們正聚集在涼亭,圍著呼吉樂,陶醉在馬頭琴聲中。沒想到二台吉殺了個回馬槍,勃然大怒。他喝散眾人,竟然以違抗軍令罪,把呼吉樂秘密關押兵營私設的牢房。

二台吉向來心狠手辣,哪容得一個下人挑戰他的尊嚴。他毫無人性,對呼吉樂百般折磨,最後失去耐心,剁掉呼吉樂的右手,割掉舌頭。

王府兵營必定由朝楞梅林掌控,他得知後呼吉樂被秘密關押,遭到二台吉毒手後,立刻報告王爺。

王爺叫來二台吉,通著朝楞梅林的麵大發雷霆:“華斯嘎,你好大的膽子,竟然私設牢房,對王府衛兵動大刑,你心裏有沒有王法?”

“父王,這個下人,不但違抗軍令,還擾亂我們夫妻生活,我不得不動用軍法處置。”

“說什麼呢?亂七八糟的。”

“父王,你知道嗎?二丫頭為什麼不願意和我結婚?都是因為二丫頭看上了這個下人,所以處處看我不順眼。”

“華斯嘎,你不要胡攪蠻纏,望風捕影。百合是梅林府千金小姐,怎麼會看上一個下人?”

“她說過,那個下人是雄鷹,我是惡狼。他喜歡雄鷹而不喜歡惡狼。”

“百合說的沒錯。呼吉樂是草原上公認的雄鷹,你是什麼?自己心裏有數。不是父王說你,身為王府台吉,衛隊長,整天不務正業,和一幫狐群狗友鬼混,還屢教不改,別說妻子看不慣,父王也不容你胡作非為。”

“我千不是萬不是,她不能拿一個下人和我比。這不明擺著貴賤不分,貶低王府台吉。父王沒看見,她看那個下人的眼神兒,比我都親切。尤其聽到那個下人拉的馬頭琴,唱的長調,就像聽入了迷一樣,根本不管我的感受,我的存在。”

“就憑這些著三不著兩的事,你就把呼吉樂抓起來,剁掉一隻手,割了舌頭,簡直是胡作非為。”

“我也是一時氣糊塗了,沒來得及請示父王。”

“你知道嗎?呼吉樂留在父王身邊,是為了征戰那達慕的。由於你的魯莽,破壞了父王的大計,該當何罪?”

“三條腿的蛤蟆找不到,兩條腿的人有的是。”

“再說了,打狗也得看主人。呼吉樂是你嶽父的幹兒子,你說抓就抓,說動刑就動刑,一點也不考慮你嶽父的感受嗎?”

“若不是他放縱,那個下人怎麼會為所欲為。”

“強詞奪理。來人,把二台吉關進地牢。”

王爺貼身侍衛押走二台吉,朝楞梅林慌忙求情:“王爺,如二台吉所說,呼吉樂咎由自取。二台吉雖然執法過當,不至於關進大牢,請王爺開恩。”

“目無王法,必須嚴懲。你不要為他求情,去救呼吉樂吧。”

朝楞梅林為二台吉說好話是假,救呼吉樂是真。王爺發話,他刻不容緩。

呼吉樂經過白喇嘛搶救,好歹保住一條命。朝楞梅林考慮夜長夢多,派人送呼吉樂回到王墳溝牧場。

呼吉樂遭受二台吉毒手,二丫頭心如刀割。她自嫁進王府,深居豪宅,就像一隻被鎖在籠子裏的小鳥。這對於自由自在慣了的二丫頭,無疑是一種無情的打擊。她無法忍受精神禁錮,破碎的心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是呼吉樂的馬頭琴聲,彌補了她心靈的創傷,給予她活下去的希望。當二丫頭得知,呼吉樂被二台吉殘忍地剁掉了一隻手,割掉了舌頭,她僅存的一點精神想往化作烏有,再也無法忍受巨大的悲痛,徹底的被逼瘋了。

大丫頭山丹看見阿妹瘋瘋癲癲,連自己都不認識,心裏甭提多難受。盡管她天天守在阿妹身邊,隻能有淚咽到肚子裏。

二丫頭瘋了,王府容不下,王爺一推二六五,問朝楞梅林怎麼辦?朝楞梅林明知王爺想撒手不管,痛悔不已,不得不把二丫頭送回梅林府。

烏蘭公主看見二丫頭悲慘的樣子,心如刀絞,立刻昏死過去。朝楞梅林立刻給夫人吃下救命藥,吩咐桑布管家,馬上去請神醫白喇嘛。

白喇嘛為昏迷不醒的烏蘭公主把了脈,開了三副湯藥,再三叮囑:“病人再也不能受到任何刺激了。”然後,又拿出救命三粒金丹,告訴朝楞梅林,這藥盡量不用,切不可用盡。

白喇嘛看完烏蘭公主的病,又來到二丫頭的閨房。二丫頭雖然精神恍惚,行為荒唐,卻不失儀表。隻見她頭上插滿了鮮花,臉上塗了一層厚厚的粉底霜,兩個臉蛋兒抹的通紅,見人笑個不停。白喇嘛打眼一看,斷定二丫頭得了失心瘋。明確告訴朝楞梅林,這種病無藥可治。隻有打開病人的心結,不治自愈。恰恰這個心結,有誰為她打開,白喇嘛不得而知。因此斷言:病人能否自愈,一切全憑她的造化。

女兒得了失心瘋,白喇嘛束手無策。朝楞梅林一聽,心裏涼了半截。他知道女兒的心結,也知道誰能幫助她打開心結,卻不能為之,陷入兩難境地。

烏蘭公主,鬼門關走了一遭,被白喇嘛拉了回來。她急切想知道,二丫頭病情如何,白喇嘛怎麼說。朝楞梅林隻能如實相告。

烏蘭公主聞聽,憤怒直衝腦門。她恨二台吉,咬牙切齒,深惡痛絕;她恨王爺不講人道,撒手不管;也恨自己強迫二丫頭嫁給二台吉,後悔不及。烏蘭公主剛剛掙脫了死神,架不住親情拷問,心如刀割,痛苦不已。她唯一希望二丫頭的病,能有奇跡發生。

二丫頭瘋瘋癲癲,囚居在原來的閨閣。烏蘭公主臥榻養病,心裏惦記,卻不能親力親為關懷,隻能囑托桑布管家悉心照料。

桑布管家盡職盡責,因男女有別,多有不便。每天吃喝拉撒,都是她的貼身丫鬟達古拉伺候,不離不棄。就這樣,二丫頭如同身陷囹圄,苦熬日月。

呼吉樂傷勢痊愈後,每天幫助阿爸牧馬。可是難舍的情懷,難忘的思念,抓心撓肝。為了傾訴對心上人的相思之苦,他把唯一的希望,全部寄托在馬頭琴上。他特製了一把弓弦,練出斷腕拉馬頭琴的絕活。

阿爸那森,痛惜兒子的悲慘遭遇,又無可奈何。唯一的能做的,就是盡快為兒子娶個媳婦,成家立業。

一天中午歇晌,那森語重心長的對呼吉樂說:“兒子啊,你不該生在窮人家裏,一身本事,卻曆經坎坷,也許這就是命。阿爸知道你喜歡二小姐,二小姐也喜歡你,就因為你是下人,尊貴的二小姐不能嫁給你。當初朝楞梅林認你做幹兒子,他說阿爸祖上是葉赫那拉氏,這隻不過是他怕王公貴族看不起,放出去的謊話。你和二小姐鬧那麼一出,朝楞梅林沒對你下毒手,肯定是二小姐以死相逼,你才逃過一劫。二小姐也是為了你不丟命,不得不嫁給了二台吉。前天,桑布管家來牧場,偷偷告訴我,二小姐得了失心瘋,被王府攆了回來......”

呼吉樂聽說二小姐被攆回梅林府,一個高蹦起來,衝出氈房,騎著黑駿馬飛奔而去。

呼吉樂來到梅林府,拚命敲打大門,桑布管家命人打開,呼吉樂不顧一切往裏闖。

桑布管家堵住在門口不讓進。這是朝楞梅林夫婦再三囑咐,不許呼吉樂踏進梅林府半步。

呼吉樂知道,桑布管家也是奉命而為,心裏雖然著急,也不能硬闖。於是,失望的回到王墳溝牧場,一頭紮進自己的氈房,痛苦的躺在那兒,看著都讓人心疼。

那森看見兒子去的麻利回來的快,不用說吃了閉門羹。他走進兒子的氈房,坐在兒子身邊,接著剛才的話題說道:“兒子,人不能和命爭。你為二小姐失去了一隻手,變成了啞巴,二小姐為了你失去了榮華富貴,變成了瘋子,你阿媽為了你哭瞎了雙眼,這已經夠慘的了。阿爸勸你,放下一切,娶個媳婦,踏踏實實的過日子吧。”

呼吉樂神經麻木,什麼也聽不進去。

“兒子,阿爸知道,你心裏隻有二小姐,不顧一切想和她在一起。可是你應該明白,即使二台吉不要二小姐,也不會嫁給你。王爺不允許,二台吉不允許,梅林老爺和公主也不會同意,你就死了這份心吧。”

呼吉樂心裏的苦楚,有口說不出,無法表達誓死守護自己心上人的決心。

“兒子,阿爸求你了,放下吧。那家需要你傳宗接代,不能抱著沒影的事,毀了那家毀了你。”

呼吉樂內心的痛苦,化作兩行淚水,從眼角流出來......

第二天,呼吉樂把所有積攢下來的錢交給阿爸,跪在阿爸阿媽麵前磕破了頭。然後,背上馬頭琴,騎著黑駿馬走了。

那森太了解兒子,他要做的事誰也攔不住,隻能默默為兒子祈禱平安。

呼吉樂來到梅林府,照樣吃了閉門羹。他身無分文,隻能靠街頭拉馬頭琴掙口飯吃。可是這點微薄施舍,除了吃錢沒房錢。情急之下,他想到了東山狩獵的地窨子。

呼吉樂白天靠在梅林府的大牆根兒,沒完沒了的拉響馬頭琴,既賣藝掙錢,又希望二小姐能夠聽到。晚上回到地窨子,在野狼的嚎叫聲中,躺在幹草上慢慢熬夜。

說話間,半年過去,眼見著最難熬的冬天來臨。呼吉樂不得不回到牧場,換上皮德樂,拿了一條毛氈,臨走沒忘了帶上獵槍。不顧阿爸阿媽苦苦哀求,堅持回到和碩城,住進地窨子。

冬天賣藝,掙不了幾個錢,好在遇上個下雪天,呼吉樂得閑,上山打獵,偶有收獲,又有阿爸給帶的肉幹和奶食品,雖然不能填飽肚子,也不至於挨餓。

呼吉樂每天靠在梅林府大牆根兒,沒完沒了拉響馬頭琴,日複一日,月複一月,守望自己心中的聖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