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鐸的話猶如一記悶棍狠狠敲在了宋堪腦後，為了滿足部分人對權勢的私欲，元棠的確犧牲了很多東西，也承擔了太多本不該她承擔的重任，當年她毅然決然的走進火海裏，背後未嚐沒有他們自己人的推波助瀾。
那是宋堪從小看著長大的小主子，是他發誓要一輩子效忠的人，他從未有過要害她的想法，他看著沈鐸否認道“不、我從沒有這樣想過，陛下她……”
宋堪未盡的話戛然而止，他抬眼對上沈鐸的視線，反應過來後表情瞬間變得極其難看，沈鐸那句話看似是在罵他們利用李獻，但實際重點卻是在強調李獻的女子身份，而他剛才順著沈鐸的話往下說且沒有反駁，無異於是等同默認。
“你這混賬故意套我的話”宋堪怒視沈鐸，他一手抓住沈鐸揪他領口的手，一手握拳猛地揮向對方。
沈鐸鬆手側身輕鬆避開了對方揮來的拳頭，他後退一步看著已經惱羞成怒的宋堪，唇角上揚道“是，我故意的”
沈鐸當年根本沒有挖到泰極殿的密道，也沒有分辨出那具焦屍是不是李獻，甚至他連能證明元棠就是李獻的證據都沒有，他今晚就是特意來詐宋堪的。
而宋堪的表現也讓他很滿意，元棠就是李獻，或者說就是他認識的那個李獻，一直以來他的猜測都是正確的。
意識到自己被騙的宋堪俯在地上喘起了粗氣，他手中的鐵鏈被扯的嘩啦作響，他怒視著沈鐸道“你這個卑鄙無恥的狗賊！你到底想做什麼！”
在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後，沈鐸的心情還算不錯，他看著匍匐在地的宋堪緩緩道“我說過，我不會害她，就算她失憶忘了從前的事情，我也會念及往日的情分好好照顧她，你大可放心”
不再刻意偽裝的沈鐸毫無顧忌的暴露了自己的心思，宋堪聽出了其中暗含的情愫後不由得氣紅了眼，他死死盯著沈鐸道“當年我便察覺到了不對勁，如今看來你果真是個徹徹底底的瘋子！我真後悔當初沒在你重傷時殺了你！”
沈鐸漫不經心的轉動著拇指上的白玉扳指，他居高臨下的看著宋堪道“你既知道我是瘋的，就該帶著你主子躲遠一點，而不是等人落到我手裏之後再來後悔”
此時夜色已經很深了，再過一兩個時辰天便要亮了，而天色往往在破曉前最為昏暗，宋堪俯在地上猶如喪家之犬，他抬頭看著沈鐸道“她已經不是李獻了，甚至連往日的記憶都沒有，這樣的她，你再抓著不放又有什麼意義”
沈鐸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無意再在這裏浪費時間，他看了眼放置在牆角的香爐，淡淡道“我打算怎麼做，就不勞你費心了”
插在香爐裏的香已經徹底燃盡，隻餘最後一縷輕煙嫋嫋飄散，沈鐸轉身準備離開，宋堪抬頭盯著他的背影突然道“當年，她是真的存了要為國殉葬的必死之心，大火蔓延至眼前她也不肯離去，最後是我們將她打暈了從火海裏帶出來的，但清醒過後她也不願苟活，一心要與大齊共存亡”
“她失憶不是因為生病”宋堪眼眶隱隱泛紅，表情隱忍道“是因為飲下了忘塵”忘塵出自大齊國師祝玄卿之手，是一種能消除人記憶的毒藥，一旦飲下便會忘卻前塵，至死不會再恢複記憶。
宋堪低垂著頭，聲音沙啞道“我們誆騙她喝下了忘塵，她再也不會想起從前了，大齊皇帝李獻已經徹底死了，現在活下來的是元棠，失憶後的這幾年她一直過得很開心，倘若你真的顧念舊情，就該放她自由”
無論是做太子還是當皇帝，李獻都活得太壓抑了，她背負著過於沉重的擔子在被釘死的框架內苦苦支撐，一言一行皆要細細思量，祝玄卿把忘塵交給他時曾說過，李獻這些年活得太累，等忘卻前塵後就讓她去過她曾經想要的生活。
而她想要的生活，也不過就是一座小院幾縷斜陽，身邊能有貓狗相伴罷了。
屋內微弱的燭光搖曳不止，沈鐸站在背光處停下了腳步，他的臉隱在暗處叫人看不清楚，宋堪俯在地上說的悲憤交加潸然淚下，而沈鐸在沉默的聽完了他的話後，不置一詞的轉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