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伊始，初一，啞巴一整天都沒走出私塾，隻是到私塾角落的大缸邊，拿起木蓋上的葫蘆瓢，推開木蓋，打了些水，洗淨了那隻瓷碗，又往瓷碗中打了一瓢水，送入口中。雖然每次吃完討來的東西，沒水的時候，啞巴都會找些幹土，搓洗幾遍那隻瓷碗，最後拿手肘處的衣服擦拭，對現在他而已可以接受，但他也不願也不敢因為自己的冒失而壞了私塾這一缸水。以碗作盆，洗了把臉後，涮了兩遍碗，蓋好水缸，啞巴又進了私塾。可憐的自尊。
過了初一，啞巴也不得不在五髒廟的抗議聲中走出私塾。熱鬧不減，熱鬧是他們的。
靠著乞討裝啞，日子一天天過去，心中苦悶也一天天累積。又一夜熱鬧，應是元宵。聽著鎮上一夜熱鬧後，啞巴病了，病倒了。耳邊不時可聽到心髒砰砰砰跳動的聲音，呼吸間隻覺胸中不得舒展，無論怎麼嚐試大口呼吸，仍覺憋悶，全身力氣也一點點的逝去。
“爹爹，你快來呐！那個啞巴爬進藥鋪了。”
風明不想不明不白的死在這裏，趁著還有些氣力，走向了小鎮南邊的藥鋪，隻是最後一段路實在是支撐不住，隻得靠爬，最後在爬進藥鋪木門門檻後失去了所有力氣，沒有昏迷，也動彈不得，隻聽到耳邊除了擂鼓一般的心跳外響起了一聲女子的呼喊。
“怎麼了，柔柔。”
伴隨著後院一聲沉穩回應，說話之人也快步來到了前院，一個看著剛過四十的大夫，身著一套淺灰色長衫，衣角各處隱隱發白，似是漂洗多了的緣故，頭上青絲夾雜幾縷雪白一同束在脖後流瀉而下，麵容和善，眼神透亮，雖有皺紋爬上眼角，卻難遮蓋住男人的自信，許是進了這個院子就沒有他無從下手的病症。
溫大夫看見趴在門後的乞丐後也是一怔。
“衣著怪異，全身髒臭，孤身一人，應是年前到鎮上的那個啞巴了，柔柔，去老宋的武館裏把你哥也叫來吧。最好再帶個人一起過來。”
沒一會，出去叫人的溫柔就帶著一老一少年一起回到了藥鋪前院中。
“老宋你怎麼也親自來了。”
“這不是剛過元宵給這群小崽子休息幾天嗎，就你家溫酒一早就來我武館操練個不停，武館也沒別人，你要抬什麼啞巴，不就得我這把老骨頭來了。”須發皆白的老人笑道，眼中不乏對同行少年的滿意。盡管一身寬鬆的粗麻衣裳，也可感受到老人的穩健有力的雄厚氣勢。
“宋師傅老當益壯，那也不廢話了，還請搭把手把這位小兄弟抬進後院，臉麵向上置於琵琶樹蔭下空地即可。”
宋師傅也不廢話，走近伸手便把啞巴身子轉了過來，提起啞巴胸前衣物，就要拖著進後院，溫酒隻得急忙跟上揪住啞巴兩褲腿跟上。
“爹，這啞巴是咋了啊，怎麼就趴在我家院裏了。”溫酒不解。
“螻蟻尚且貪生，為人何不惜命。這乞丐自是靠著求生的念頭找上門的 。”
“爹爹，那他情況嚴重嗎？”溫柔追問道。
溫大夫又把了一會脈後，又捏開了啞巴的口，往脖子各處探了探，才緩緩開口：
“心脈稍沉，似有病入髒腑之勢頭，好在身體羸弱，能量不足，病症在初期就已完全顯現，胸內長藏濁氣，致使其突現胸悶氣短之症狀。既然進了我這藥鋪，性命無礙，隻是胸中鬱結藥石難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