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武功高低，往往能從他的腳步聲裏聽出來。
來者絕算不上一個頂尖高手。
又隔片刻，鐵手指了指旁邊一株樹，他與冷血兩人便不再言語，默契地一同躍上樹頂。木葉掩映著兩個挺拔的身姿，他們居高臨下，遠處景物映入他們的眼簾。
包括遠處的人。
鐵手吃了一驚。
冷血清楚地看見正在走路的兩個人，一人確是那晚在秀州客棧假扮店小二之人，還有一人的臉上果真戴著青銅麵具。
他側首瞧了瞧鐵手狐疑的神色，道：“二師兄，你認識這人？”
鐵手沉聲道：“他像是地獄王……”
這下輪到冷血吃驚了。
鐵手道：“我的記憶力沒你好。不過當年我對地獄王的印象很深，因此記得他的身形。”
冷血道：“可你不是說，這人的武功不算高？”
鐵手道：“是，所以我堅持我的意見，這人不會是地獄王。”
冷血點點頭，他絕對相信二師兄的判斷。
這人則在這時突然停了下來。
木葉簌簌落在了他的青銅麵具上，也落在了他的黑袍上。他露在麵具外的一雙眼帶點隱約的悲傷，眉頭皺起，終於開口道：“既然你說冷血已經傷了鐵手，為什麼這簫聲還在響……”
——原來，這名青銅麵具人聽見的是簫聲！
“別再吹了。”
他忍不住歎了口氣說。
“可是……”他身邊的人，臉上戴著的是一張荊褐色的麵具，“一旦這心曲停下來，冷血很有可能就會清醒，那鐵手如果知道冷血傷他的真相，您老人家可就沒法欣賞他的反應了……”
冷血膝蓋彎曲，半蹲在樹上，背脊還是挺直的，偏過頭，看了鐵手一會兒，道：“這就是他們的目的？”
鐵手沉吟道：“之前裴雁偷襲傷了我，曾問過我一句話。”
他說到這兒，頓了頓，眼見來人越走越近，他也驀地一下跳下了樹。
隻一眨眼後，另有一宛如標槍筆直的身影，輕輕落到他身邊。
隻聽他接著道：“裴雁當時問我，被朋友如此對待，我心中沒有怨恨嗎？”
裴雁是鐵手的朋友，冷血是鐵手的兄弟——江湖人人均知，四大名捕的感情比冬日裏的爐火還要溫暖。鐵手被他的朋友背叛，可以無怨無恨，那如果是被他的師弟背叛呢？
——鐵手還可以做到平心靜氣，毫無怨恨嗎？
冷血握著劍的手很穩，很定，但手背上有青筋忽然躍了一躍。
“就因為他被他的朋友背叛了，所以他用這種方式來報複你？”
從最開始的翻江門與靈蛇幫的生死決戰，到慕容良假扮冷血找上鐵手，再到冷血為救火而導致雙目中毒——這一切計劃，其中原來讓人覺得不合理的地方，如今都有了合理的解釋。
想明白了地獄王目的的冷血，語氣越發憤怒，停頓微時，又問出最後一個疑點：
“但他究竟為什麼隻針對你？”
鐵手負著手，目光坦然望向前方，道：“我們很快就可以知道了。”
那既是鼓又是塤，甚至還可以是簫的樂器繼續吹奏著。兩個戴著麵具的人，終於走到了鬼崖深處。
——等一個戴著青銅麵具的人出現在你們的麵前，你和鐵手就殺了那人。
這是先前一個隨著鼓聲而來的聲音對冷血所下達的命令。
然而此刻的冷血盯著來人，卻如磐石一般立定，不語，也不動，冷森森的神色中透出一點冷酷的凶，冷酷的的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