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興殿中無人覲見時向來都靜得很，如今是有扶琤分擔，不然扶朝當真是一年如一日的躬耕在其中，現下雖鬆快了不少但終究年歲上來了精力也沒從前好。
褚嫤和扶琤到大興殿時於公公說陛下午憩前喝了安神湯所以現下還在睡著，二人便也不急就先在外殿候著，於公公垂首立在內外殿的門旁，瞧著是沒動，但其實一邊注意著裏頭的動靜一邊注意著這邊二人的動靜。
約莫過了一炷香便聽裏邊喚了聲“於泓”，於公公當下便應了是推門入裏，片刻後就聽於公公說了聲進來，接著伺候起身的小太監小宮女們都魚貫而入，又過一會兒一群人又井然有序的出來，再而就見於公公小步而出到了褚嫤二人麵前。
“兩位殿下，陛下起了，可以進去了。”
褚嫤和扶琤對視一眼，隨即朝於公公頷首後起身往內殿去，入的裏頭便見扶朝已經坐在了那，手裏拿著的應該是之前還沒看完的奏章，見他二人行禮也隻稀奇的看了他們一眼並無其餘神色。
“你小子倒是長進了些。”
一句不鹹不淡的調侃送到了扶琤耳裏。
“父皇傾心教導，兒臣自當要有所進步。”他狀似認真的答。
一旁的褚嫤聽得丈二摸不著頭腦，卻是通過之前那一眼猜出了些與自己有關，卻也沒貿然插話。
接著扶朝賜了座，二人坐下後扶琤又被問了些政事，扶琤一一答了，隨後扶朝才看向了褚嫤。
“你皇祖母和母後可都去瞧過了？”
“來時便先去了華陽宮，午時去了永壽宮陪皇祖母用了膳。”褚嫤老實作答。
扶朝點點頭，“你得常來宮裏走動，你皇祖母和母後都心念著你的。”
“是，兒臣日後定常常入宮陪皇祖母和父皇母後。”她又乖巧應下。
褚嫤在扶朝心裏向來是乖順懂事的，所以這會兒他也習慣性的慈和以對，可如今這天下都是他的，又還有什麼事瞞得過他的耳目。
“你二人此番怕也不是隻是來瞧瞧朕這把老骨頭吧？”
扶朝說完又將視線放回了奏章之上，於泓即刻上前磨起了墨，扶琤看向褚嫤，正欲先開口時便見褚嫤已然起身，便又將到了嘴邊的話給噎了回去。
“兒臣確有事想求父皇。”褚嫤毅然堅定。
扶朝一邊提筆批閱一邊道，“阿娮難得有事求到朕這來，朕聽聽看是何等了不得的大事。”
聞言褚嫤提了裙擺挺直身板行下大禮，扶朝餘光瞧見她這陣仗也擱下筆看了過來，扶琤也起了身立於一旁，身前的手緊緊握拳。
“兒臣想承襲皇祖母未成之誌，立女學，為天下女子爭一條不同尋常的路，讓大寧女子哪怕不靠夫兒也能傲然立足於世。”褚嫤目光炯炯，字句鏗鏘，落地有聲。
扶朝聞言竟未覺詫異，而是似是而非的笑道，“哦？這倒是新鮮，你可知道這會惹得多少男兒郎對你口誅筆伐？又可知這會引起大寧上下掀起多大的風浪？”
扶琤心緊了一緊，不錯目的看著自己父皇的神情變化，奈何他看不出來什麼。
看不出來這位天下之主現在是怒是喜 也看不出他是認同褚嫤還是覺得其荒誕。
褚嫤深吸一口氣，抬眸朗聲道：“兒臣知曉，但若此願能成，縱使深陷其中群臣皆起而攻之，兒臣亦承之，受之。”
“朕倒不知，你是這般的性子。”扶朝目光幽幽，辨不清是責是讚。
事已至此，褚嫤心下就算彷徨緊張也隻能迎難而上的與扶朝對視，扶琤好不容易才忍下現在就替褚嫤說話的念頭，但氣息儼然比方才浮躁了些，那邊早已放下墨條的於公公也將腦袋垂得低低縮著身子盡量當個透明人。
約莫過了十數呼吸，扶朝忽而笑著轉開視線端了茶慢悠悠的抿了一口，褚嫤這才宛若得救般的吸了口氣，帝王威嚴，片刻間便已然讓她後背浸濕，這麼些年她也是第一次。
“母後曾定下不可隨意發賣女子的律例為天下女子爭了尊嚴，如今是後繼有人且誌向更為遠大，想來她也心裏頭歡喜。”扶朝輕放下杯盞感歎道。
此話一出褚嫤和扶琤都鬆了口氣，但卻仍不敢掉以輕心。
直到一旁的於公公也笑意盈盈的抬起頭道，“太後娘娘惠澤天下女子，如今又有公主殿下為天下女子求安身立命之本，當真是大寧的福氣。”
“你啊你，”扶朝點了點於公公，“就屬你有眼色。”
這話一聽褚嫤和扶琤心裏就有了譜，接著果然見帝王正色過來。
“女學一事，朕會下旨，一切事宜皆交由元安公主，若誰有異議盡管上奏，朕倒要看看是哪些個古板的老東西。”
帝王一言，金口不改，此事定論。
“元安替天下女子謝陛下成全！”
褚嫤鄭重叩首，埋首時重重呼出一口氣。
此一來，她也算是成全了自己一回，不論之後成與不成，她都算努力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