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並列走在滿是積雪空無一人的路上，水門城裏靜謐的如同水晶球裏的世界一般，隻是片刻，從壓抑灰暗的天空上翩翩起舞般下起了小雪。
安非狐抬頭望了望，緩緩解開鬥篷的結，白色的狐毛鬥篷，被一雙修長的手披在顏憶初的肩上。
顏憶初一驚，迅速的從安非狐身邊彈開，卻又很快的緩過神來，“那個，謝謝，但是真的不用...”
安非狐扇子半遮著臉，半戲虐的笑了兩聲，緩緩說道，“別跟我客氣，我隻是拿錢做事，可並不是什麼大發善心。”
“嗯。”顏憶初微微愣了一下，卻又緩緩低下了頭，雙手輕輕撫了撫鬥篷領子上柔順的白色狐狸毛，嘴角不自覺的微微上翹。
“你在想什麼？”安非狐好奇的問道，他隻覺得人這種生物，短短不過百年的時間裏充滿了愁苦，而妖物的人生漫長而無聊，倒不如所謂灰飛煙滅終了罷了。
“嗯。”顏憶初緩緩應道，“我記得幾年前我在水門擺攤的時候，天上也是飄著這樣的雪花，女紅很累，掙的錢也不是很多，為了讓呂公子能夠參加考試，我倆隻擠在一個麵攤我吃一碗麵，還要跟老板要一碟小菜，蘿卜鹹菜，我披著他的披風。”
“呂公子？”安非狐緩慢向前走著，突然頓住腳步，車頭看著顏憶初，昔日愛人怎能夠一句呂公子便能概述得了，他明明看見顏憶初眼底的幸福。
“安公子說笑了，現在，我已是有夫之婦，怎能直呼呂公子姓名，不如相忘於世，我如今唯一想確定的是他人還安好，還有...當年的事隻是誤會。”顏憶初微愣，緩緩一笑。
“難不成人類都是薄情寡義之輩？！”安非狐言語中有些怪罪之意，半晌卻用扇子遮住臉，“這不該安某之事，多嘴見諒。”說罷，露出標準的笑意，讓人覺得一股子媚意。
“安公子莫怪，如今我已有夫君，對我溫柔備至、體貼入微，我若棄他而去，難道就不是薄情寡義？況且去日苦多，無意連累。”顏憶初苦笑絲絲浮然入麵。
扇子後的臉微微一愣，卻沒在糾結於此，轉過巷子便是青嫣閣，雪未停，兩人再無言語，風從北起，刮起陣陣的寒風，撩起片片已經落地的雪花。
青嫣閣三個字，牌匾在頭上懸著，顏憶初緩緩抬頭，凝神看了看，才抬起腳跨過了門檻，“這裏？”說罷，抖了抖鬥篷上的積雪。
十五在門口焦急的等待著，見安非狐回來，趕緊拉著顏憶初的衣角，將其拉進了後院，“想要見呂公子快來，不然他就要被帶走了。”
“帶走了？！”顏憶初滿臉疑惑的跟著進樂後院。
呂品站在了後院的正中央，一側站著一白衣女子和一位穿著黑衣的男子，顏憶初抬頭，卻看見一張表情漠然的臉，那是呂品，他的一隻眼角上掛著一滴淚，他的情感很快就會消失殆盡。
顏憶初伸出手，試圖碰觸他，卻在指尖即將要觸碰到之前停在了半空，“呂公子，你還好吧？”她嘴角強撤出一個大大的笑意，很有禮貌的問道。
“我...”呂品站了張嘴，發出了一個簡單的音節，“我...好...”
“那就好，我便放心了，我也有了個很好的歸宿，他很愛我，希望、希望你也有一個好的歸宿。”顏憶初努力露出最美的笑容，朝呂品微微鞠躬，低下頭頓了幾秒。
“好...愛你。”呂品努力將愛你兩個字連在一起，一同俯下身去，“多謝...關照。”
說罷幾滴淚砸在雪地上，溶化了雪，兩人卻都沒有抬頭。
白素素向我示意，若不是十五好話說盡，怎能允許呂品在這裏逗留這麼久？她可是個注重時間觀念的的人，不不不，是鬼。
我隻得緩緩點頭，一條粗大的鎖鏈套在了呂品的身上，他不曾掙紮，隻一步步跟著倒退，最後一滴淚落在了靈界。
顏憶初還是沒有抬頭，淚一滴滴砸在空空的雪地上，卻沒有半點的抽泣聲，“再見。”
倘若來世，但願我們未曾相見，彼此安好。
笑著流淚是什麼滋味呢？恐怕隻有經曆過的人才能夠有切身的體會。
我囑咐安非狐將顏憶初送回去，並且妥善解決溫家的事，出門前他還滿嘴的抱怨。
“顏憶初怎麼知道呂公子死掉了？！”十五站在櫃台前雙手支撐著頭，仰著小臉兒，看著我，滿臉稚氣的問。
“空空的雪地上，站著一個人，卻連個腳印都沒有，自然會覺的奇怪。”我想著便答道。
十五緩緩點頭，“青嫣大人說的是，可惜了，有情人不能終成眷屬。”
“哪裏有那麼多有情人可以眷屬。”說罷，我緩緩歎了口氣，即使這銀子顏憶初替呂品給了，可我心中卻又難受了幾分，也許是因為那張笑著流淚的臉，似曾相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