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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我怕死(1 / 2)

拾貳:我怕死

那日玉樓春後,蘇州倒也沒有在城北多留,雖心中萬般眷戀竹影堂,可他不能耽誤了張承山的時間。

他知道,如今形勢,是很不平靜的。

而張承山,必得以身蕩平山河戾氣,護得海晏河清。

蘇州城每日都有人議論這天下禍事,槍殺失火等消息不絕於耳,雖大小報社迫於壓力相繼關門,但流言仍是灌滿了蘇州。地方政府管得了紙媒,無奈眾口紛紜,縱是它手眼通天,也管不了悠悠之口。說來雖各省形勢一直緊張著,可相對安寧的蘇州城卻是自十五年開春以來,才漸起波瀾。人們雖一直議論紛紛,皆言世道之亂,可誰也沒有往深層次的想,可眼下也不知是誰先得到了消息,好像一夜之間,全城人突然就反應了過來,要革命了。

政府壓不住人言,又不想有損集權,乃加大了一直以來都甚是鬆弛的治安巡邏力度,突然多起來的巡警更顯氣氛之壓抑,蘇州城人人心惶惶著。

不過巡警雖增多,暴力卻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眾口依舊難堵,是要革命了,要革命了,街頭巷角,人猶言此。

這次,許多人聯想到了多年前的革命,那一場農民運動浩浩蕩蕩,長毛從南方一路打來,無數人拋妻棄子,追隨了革命軍的腳步,熱血拋灑了,一座又一座的城池被攻占了,到頭來,踩著枯骨登上的榮耀殿堂,一夜之間,轟然成燼。都城內亂,士心不齊,散沙難結,慘遭剿殺。

革命換來的是什麼,又得到了什麼。

當年那些委屈於風煙之下的人,提起此事,都是老淚縱橫。

蘇州的拙政園,蘇州的女子。

不知亂世,到底是誰成全了誰。

革命軍大肆劫掠,幼女人婦亦難逃狼口,人們隔著幾十年的光陰回看,那些場景,依然曆曆在目,觸目驚心。

大多數人,是不讚同革命的。

他們會害怕,每一次的革命,都是用自己的鮮血澆築別人的王座。

革命,革命,革他奶奶的命。衣衫襤褸的叫花子抱著破碗,狠狠地啐道。

蘇州對於革命的概念還是很模糊的,不過在他想來,這倆字放一起,字麵理解,就是殺人。

這是一個少年對革命所有的認識。

實則也代表了大多數人的想法。

生於亂世,不懂革命,不願革命,胡亂革命。

成全的,是揭竿而起者。

犧牲的,是無知之人。

卻,最後都做了亂世的祭品。

張府的氣氛倒沒有大的波動,關於這一點,不得不說張承山確實將一切打理得很好,蘇州根本無需有多餘的擔心。

一夜依稀煙雨起,洗刷了蘇州的躁動。

蘇州在泥土的氣息中醒來,盯著天花板發了一會呆,驀地起身,收拾後,照例到廚房去了。

桌上碗筷備放齊全,還不曾動過,可是連張承山跟單手李的人影都不曾看見。

蘇州忽地意識到了什麼,拔腿就往外跑。

“蘇州你做什麼去?”廚娘在他身後喊了一句。

蘇州充耳不聞,穿過回廊,推開那扇門,漆黑目光急急打量了番,驟然凝結了霜花。

房中空無一人。

他立即轉身折返,連房門也來不及帶上,隻是一路奔跑,將要到前庭時,迎麵撞上了單手李。

單手李一把拉住他,“臭小子幹啥去?”

“要你管!”蘇州掙脫開他的手,凝霜覆雪的眼中有一絲焦急,纖瘦身形忙不迭地跑出張府去了。

單手李在他身後扯著喉嚨叫他回去,也沒有得到回應。

蘇州出了張府,下意識地朝一條路跑去,跑到一半,又猛然止住,折身又朝另一個方向跑去,他不停地跑,大口喘著氣,地上積水濺了一身。

他跑了很遠,那條路依舊空蕩蕩的,不見他想要看到的什麼人。

如此不由有些心灰意冷,他逐漸地感覺到一種絕望,一種無可抑製的心酸,這感覺在他的心間逐漸膨脹起來,就連那雙平素不起什麼波瀾的,冷淡的眼,都染上了淚水。

驀地止步,他朝著南方,嘶吼了一聲,張承山。

細雨霡霂,目之所及,皆是青色的霧靄。

雙手撐著膝蓋休息了須臾,他直起身子,抹了一把眼,稚嫩的臉顯出一種倔強來,邁開步,他又朝南跑了去。

他一路向南,不停跑動,任薄雨打濕臉頰衣襟。

如此竟已出了蘇州城。

他望著那一片又一片的煙草,終於放棄了前行。

低垂下眼,大喘著氣,他很有些頹廢地回城去了。

穿過翁城時,他立在城門口,轉過身,漆黑目光朝著城外,久久凝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