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老板看上去沒打算要什麼報酬呐!”眼鏡接了一句。
這眼鏡也不知是什麼體質,他不說話還好,一開口就準惹他們老大煩心。果不其然,他這話一出口,他們老大立即罵道,“蠢貨玩意兒!他若是張口跟你要報酬了,十個你也不夠賣!”
眼鏡被訓得心裏一跳,嘴上卻道,“老大,我總覺得心神不寧。”
“我看你是皮癢。”老大道,“給我閉嘴。”
“咱們拐的那個孩子搞不好是什麼有身份的人呐!”眼鏡仍是大著膽子回了一句。
這下輪到老大沉默了。
一幹人都不說話,低了頭隻是走。
皮帽子一瞧氣氛不對,乃道,“也不擔心,這深山老林的,消息往哪兒傳?就是一小兄弟嘛,氣質雖有,也不見得就是甚麼有身份的人,犯不著操心!”
聞言,老大的心才稍微鬆了一鬆,如此也都不再搭話,隻是匆忙趕路。
又是一夜的好走,他們到了鎮上,也不多留,隻是派了個機靈的,用匣子將玉裝了,去給河水送了過去,便離開了秦嶺一帶,這事,也便算告一段落了。
這一幹人自己是走了,蘇州卻留在了秦嶺。
秦嶺逶迤,林木鬱蔥,其腳下渭水滔滔,日月於山河間移轉。
鐵牛媳婦看著一聲不吭坐在凳子上的蘇州,歎了一聲,偷偷抹一把淚,起身到廚房端了一碗辣子湯給他。
蘇州沒吃過辣子湯,他捧著那粗瓷大碗,呆呆地盯著那通紅的顏色看,熱湯蒸騰出了白氣,他的臉在白氣裏若隱若現。
“小夥子,你叫啥?”鐵牛盤腿坐在炕上,敞開了衣襟問著話。
蘇州對他有一種本能的恐懼,他捧著碗,聲音裏是不露痕跡的疏離,“蘇州。”
“蘇州?”鐵牛道,“聽著像個地名啊?你到了我這兒,得由著我來。我們這兒是劉家村,我叫劉鐵牛,你,也得跟著姓劉,你就叫,叫啥?”鐵牛說著,將頭轉向婦人,“你念過書,你給取一個?”
婦人慌張一笑,道,“人家以前的名字就很好。”
“你懂個啥!”鐵牛瞪著眼睛,“我說改就得改!”
“改就是了,”婦人道,“你做主。”
“隨便起個,叫著順口就行,”鐵牛咕噥著,驀地提高了聲音,“劉來兒!”
蘇州一個手抖,差點打翻了碗,他迅速將碗捧好,送到嘴邊,“吸溜吸溜”喝了幾口湯,登時覺得七竅都要噴出火來。
“就叫劉來兒,”鐵牛道,“咋,你吃不了辣啊?南方人,咋一點氣概都沒有?往後你到了這兒,得能吃辣,聽到沒有?”
蘇州看不出情緒地點點頭。
鐵牛很滿意,“來兒,給爹打盆洗腳水來。”
那婦人趕緊道,“小孩子什麼都做不了,我來吧。”
“你給老子歇著!”鐵牛道,“老子好不容易得了個兒子,享他的福咋了?他那麼大一個人,水都打不來?”
婦人於是啜泣起來,低聲道,“別人家的孩子,你倒忍心支使!”
“你這天生的賤胚子!受苦的相!他現在是你老子我的男娃!老子我支使他怎麼了?”鐵牛毫不留情地罵道。
蘇州坐在原地,一張臉漠然著,他不想管這家的事情,雖然他的確不忍心那婦人如此挨罵。
鐵牛還在罵著,婦人的啜泣也始終未絕。
蘇州忽地一陣心煩,他站起身,幽冷雙目直直盯向鐵牛,“我去打水。”
鐵牛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後喜道,“來兒,老子不會虧待你的!”
蘇州取了洗腳盆,直接開了門出去,到廚房燒了一鍋熱水,盛好便端了來。
他將熱水放到鐵牛腳下,銳麗的臉抬了抬,“要我給你洗麼?”
鐵牛大喜過望,立即伸了腳到蘇州麵前,“好來兒,還知道討好你老子!”
蘇州看著那腳,毫不猶豫便除了那腳上襪子,將那腳按進水盆,便撩水洗了起來。
僅僅有那麼一瞬,他想起了多年前,有一個人,也這樣為他洗過腳。
那時候恰逢蘇州城的春,滿城都是海棠的香。
他偷偷看向那張溫柔又專注的俊臉,捕捉了十裏春風。
鐵牛覺得自己撿到了大便宜。
“行了不用洗了,”鐵牛很愜意地道,“水也差不多涼了,你收拾一下睡覺吧。”
蘇州立即起身,幽冷雙目中透出一種鋒利,他端起水盆,一開門又出去了。
這場北雪異常地大,到處都是厚重的白。
立在雪地裏,蘇州驀地想起了夜奔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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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知道怎麼回事這一章我昨天明明上傳過的?今天補兩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