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瀲灩昳麗的眉眼深深蹙著，大概是虛弱的緣故，少了幾分刺人的淩厲，多了幾分琉璃晶透的脆弱感，垂著眸和鹿啾啾對視。
鹿啾啾立刻對他擠眉弄眼。
對視了幾秒之後，他捂著鹿啾啾的嘴，用手掌將鹿啾啾的腦袋調轉了一個方向。
鹿啾啾看到了自己剛才藏身的石頭後麵出現了一個高高的黑色瘦影，那影子慢慢的走到石頭旁，露出深綠色的鐮刀和猩紅的複眼來，繼而猛地對著石頭後麵一刺——
刺了個空。
沒有人。
那雙猩紅複眼微微眯了眯，狐疑的在四周掃視了一圈之後，轉頭離開了。
鹿啾啾想動，但摁著他的手沒鬆，他又躺了半分鍾，眼睜睜的看著那道黑影又在石頭後出現，轉了一圈後才離開。
這一次是真的離開了。
鹿啾啾還僵著身子沒敢動，剛才那個蟲族居然會蹲點回看，讓他頭皮發麻——星網上的資料說，蟲族是一種未進化完全的生物，他們粗魯嗜血，智商低下，但他看來並非如此。
最起碼，在狩獵的時候，蟲族的狡猾不亞於人類。
“走了。”大概知道鹿啾啾在爬什麼，紀沉江先他一步站起來，把他從積水裏撈了出來。
被撈出來的時候鹿啾啾耳後一痛，像是什麼東西被扯掉了一樣，他“嘶”的一聲捂住了脖頸，下意識看向紀沉江，紀沉江正放下他，動作自然的繼續說：“那個蟲族是聽見了你突然加快的心跳聲來的，下一次見到蟲族，不要緊張，也可以跳進水裏，水可以降低你的體溫和心跳。”
他們倆出來的時候老爺爺和蟲族都不見了，看著空蕩蕩的地下暗河，鹿啾啾還發著愣的時候，紀沉江已經開始辨別地勢了。
他大概有一套自己的認路方法，很快就找到了回去的方向，他扯著鹿啾啾走的時候，還聽見鹿啾啾問：“你剛才聽到了沒有？那個老爺爺要通敵！”
“說說。”紀沉江在前麵帶路，沒回頭，不太在意的問：“我當時剛醒，沒聽全。”
鹿啾啾就開始叭叭，從他們被一群人圍堵說到跳下小溪，又說到碰見老爺爺，期間他還氣鼓鼓的說：“你以後不要去跟別人打架了！要不是你去搶別人的東西，人家怎麼會過來找你的麻煩，反正我以後再也不要吃你搶來的東西了。”
紀沉江抓著他的手腕帶著他走，聞言也沒回頭，隻是勾了勾唇角。
隻有鹿啾啾這種小蠢蛋會以為這一場圍獵是同學間的報複，上麵那群人是真的想讓他死。
想著，紀沉江漫不經心的回了一句：“你不吃我也會搶，搶來了我自己吃。”
什麼人啊！一點都不聽啾啾的話，啾啾不理你了！
鹿啾啾鼓起了臉，單方麵宣布跟紀沉江絕交，一句話都不肯再說了。
他們倆從地下暗河上來時天色已經很晚了，已經到了要回軍營的時候，回軍營之前，紀沉江要鹿啾啾隱瞞其他所有事，單單和劉排長說一下蟲族和老爺爺密謀的事。
“你不去嗎？”鹿啾啾猶豫著問：“就我自己說啊。”
“你自己去說。”紀沉江說：“去原原本本告訴劉排長，他會教你怎麼做。”
說完，紀沉江轉頭就要走，但他走了沒多久，突然聽見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他一回頭，就看見鹿啾啾跑過來，將手裏的某樣東西塞給了他，繼而又扭著小屁股一路跑遠了。
紀沉江垂眸一看，在他的掌心裏躺著一個粉色花朵，可可愛愛的創可貼。
那時的軍營亮著火把，鹿啾啾從他身前跑出去，踩著火把搖曳的火影一路衝向了遠方，細碎的頭發全都跟著顛兒起又落下，在溫暖的火光中彈跳，鹿啾啾跑出不遠處後還回頭看了一眼，
他看見紀沉江站在一束火把下遙遙的望過來。
隔著無數的倉庫和軍營內走過的人群，火把的橙色光纖散落在紀沉江的黑發上，雖然跑出很遠了，但鹿啾啾還是覺得紀沉江的眼裏像是有一根線，穿透過所有人和物，牢牢地栓在了他的身上。
鹿啾啾不自在的撓了撓發癢的耳朵，心想，紀沉江也太粘人了叭！這以後可怎麼辦呀。
鹿啾啾跑遠了之後，紀沉江才收回沉沉的目光，他垂下眼簾時，眼底裏卻浮現出了在地下暗河裏的一幕。
崎嶇潮濕的礁石，昏暗無光的暗河，冰冷的溪水，鹿啾啾白嫩的脖頸和耳後浮現出了某種閃著微光的神秘紋路。
佇立良久後，他另一個插在兜裏的手指才慢吞吞的拿了出來。
他的指尖上夾著一枚帶著血的藍銀色的鱗片。
這是他親手從鹿啾啾耳後拔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