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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嵐點點頭:“該這樣。先不說這回孩子沒掉的原因,就阮小姐的年齡,也有二十八九了,再遲些生養,對母體和胎兒都不好。”
臨末了她感歎:“阿元確實挺重視家庭的。倒和原先我想的不一樣。他那幾年和少驄都沒少耍鬧過。”
王雪琴適時又插話:“不是有句話說‘外甥像舅,侄女像姑’,阿元原本就和咱們陸家更親,這幾年他沒少受咱們老爺的親身傳教,可不更得有咱們老爺年輕時的幾分風采。倒是少驄……”
王雪琴故意拖著長音頓了頓,旋即掩嘴笑:“少驄年紀還輕。等他長再過幾年和現在的阿元差不多年紀,也肯定就能定心了。其實瞧著藍小姐挺好的。不過大姐你不喜歡藍小姐的戲子身份。”
餘嵐淡淡覷她一眼,不做回應。
陸振華則安靜地繼續吃著盤子裏的東西,神色看起來像是在做什麼重要的考慮。
……
阮舒在醫院住了十一天。傅令元自那晚來找她簽法人代表更換書之後就沒有出現過,他口中所謂的更難堪的地步,她也沒有等到。
從陳青洲狀似無意的提起,她才得知,原來傅令元和陸少驄一起陪陸振華出海去了。至於出海幹什麼,誰也不清楚。
不過,傅令元出海前,讓二筒給她新送來一份法人代表更換書,隨之一起的,是莊佩妤的那兩件遺物——金剛經和佛珠。
可笑又嘲諷。
第十一天的傍晚,阮舒由陳青洲派來的幾個眼生的保鏢低調地接回綠水豪庭的別墅。
頸托先拆了,腳上的石膏還安著,於是輪椅還得坐著。而原本欲圖另尋住處的打算,因為腳傷未愈隻能壓下再議。
對此最高興的莫過於黃金榮,當天晚上就秉著以形補形的原則讓傭人給她燉豬腳湯。
隻是餐桌前多了個傅清辭,整個氣氛顯得格外古怪。
長形的飯桌,黃金榮坐在中央的家長座上,右手邊是阮舒,左手邊是陳青洲,陳青洲的旁邊則是傅清辭。
四個人基本沒有多餘的交流,唯獨黃金榮一如既往熱情地給提醒阮舒吃這個吃那個的,“丫頭”“丫頭”地不停叫喚,阮舒同時不停接收著來自傅清辭的交雜困惑、狐疑和探究的複雜目光。
直到陳青洲給傅清辭夾菜時,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榮叔和阮小姐投緣,認了阮小姐當幹女兒。”
但這樣的解釋顯然並未完全消除傅清辭的疑慮——傅清辭又不是不知道他們分歸敵對陣營。而傅清辭原本以為阮舒是又被陳青洲抓來當人質,如今瞎子才看不出來阮舒的待遇有多好,黃金榮對阮舒的關愛有多熱切。
為了避開黃金榮進一步熱情,阮舒在飯後就以想早點休息為理由,躲回房間裏。
由於行動不方便,她的房間改在了樓下。可即便如此,黃金榮還是將二樓那個房間夢幻紫的被套和窗簾也全部換下來了。著實令她無奈。
抄了很久的經書,還是沒有困意,阮舒拄著拐杖出去外麵的廊下透氣,卻不想已提前有人。
“阮小姐。”陳青洲第一時間留意到動靜,轉過身來問候她,同時上前來攙了她一把,詢問:“這外麵沒地方坐,我去幫你把輪椅拿出來。”
“不用。”阮舒擺手,“我站會,活動活動。最近不是坐輪椅就是躺床上,我身上的骨頭都快生鏽了。”
陳青洲淡笑著幫她靠站在牆邊後放開手。
“謝謝。”阮舒禮貌,“陳先生還沒睡?”
“嗯。想吹吹風。”陳青洲回答,繼而反問,有點調侃的意味,“阮小姐不是和榮叔說想早點休息?”
阮舒也不隱瞞:“你懂的。”
陳青洲了然於胸,笑:“阮小姐能多擔待。榮叔和我父親基本把彼此當作親兄弟,從小就把我當他親兒子一樣,同樣作用於你身上,也把你當親閨女。尤其你是剛找回來的,所以對你心裏的愧疚和心疼之情愈發重。他這十年在牢裏呆著也挺孤單的,現在他自我感覺兒女成雙,希望阮小姐不要感覺困擾。”
“不至於到困擾的地步。隻是……”我不太習慣被長輩關懷。
後麵半句話阮舒咽下喉嚨沒有說,轉而好奇:“榮叔為什麼沒有自己結婚生子?”
陳青洲下意識地往裏頭瞥一眼,目光微有黯淡:“榮叔不是沒有結婚生子。他娶過老婆,也有過兒子。隻是當時遭到仇家報複,他的老婆兒子都死了……當時榮叔的兒子差不多有九歲了。榮叔認為自己殺戮太重,另外一方麵也為了懲罰自己沒有保護好他們,所以一直打光棍。”
氣氛驀然變得哀傷。
“抱歉。”阮舒道歉。果然,有些事情還是不能隨隨便便好奇。不小心就戳到別人的痛楚。
陳青洲盯著她安靜了好幾秒,忽地發問:“你的‘阮’姓是隨的你在城中村的那個父親?”
雖然隻是姓氏的問題,但也算是他第一回問及與她過往相關的事情,阮舒略略一頓,道:“應該是。”
“應該?”陳青洲揪住措辭。
“我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所以隻能回答應該。”阮舒如實相告。她確實從來不清楚那個毒鬼父親的名字。城中村魚龍混雜,他們家比較奇怪,很少跟周圍的人有交流,就算是去雜貨鋪買東西,也不多聊廢話。
她幾乎沒有機會聽外人叫喚毒鬼父親的名字,隻有一次,碰上一男人剛提著褲子從莊佩妤房間裏出去後,她隱約聽見對方嚷嚷他什麼“瘦皮猴”,貌似是個外號吧。
陳青洲注視著她,沉默良久,緩聲道:“對不起。”
阮舒蹙眉,斂瞳,不語。
“很早就該向你道歉了。”陳青洲輕輕籲一口氣,“佩姨入葬的那天,我和榮叔在你們離開後,去她的墓前看過她了。”
“噢。”阮舒十分冷淡又簡潔地應了一個字。
陳青洲的說話欲望貌似瞬間被她堵住。頓兩秒,他眼裏微有波光湧動,還是繼續開口問:“雖然很不禮貌,但我能知道一些你和佩姨在城中村的具體生活麼?”
阮舒抿唇:“陳年舊事,沒什麼好提的。”
很快又補充:“而且這是我的私事,和你們陳家並沒有關係。你沒必要知道。”
陳青洲又靜默地看她好幾秒,問:“那阮小姐有沒有興趣知道,令你和佩姨深陷城中村的罪魁禍首?不想報仇麼?”
阮舒卻是反問:“莊佩妤是小三吧?”
就算不問,她心中已基本有了輪廓。故事一定很俗套,很狗血。所以也很容易猜測。
“小三的下場本來就應該很慘。不值得同情。我是小三的女兒,認命就是,有什麼好報仇的?”阮舒輕輕地笑。
笑意裏雖看不出自嘲,但她的語言直白露骨,感情色彩清晰。與其說她措辭刻薄,不如說是對她自己的菲薄和貶低。陳青洲歎息,解釋道:“佩姨不能算小三。錯在我父親。是我父親欺騙了她,隱瞞了自己已婚的身份。佩姨一開始不——”
“可以了。我並不想知道。莊佩妤的過往與我無關。”阮舒打斷他,麵色清清冷冷的,比此時的風要涼。
陳青洲收入她的表情,不再說話。
“我要進去睡覺了。陳先生請自便。”阮舒牽了牽唇角,給了個淡淡的笑容,然後抓起拐杖往裏走。
這次陳青洲沒有幫忙攙她,隻站在原地目送她的背影。因為她的表情寫滿了拒絕。
回到房間,關上門,阮舒站了一會兒,慢慢地挪到床邊坐下,將拐杖靠在床頭櫃旁的牆上。
卻沒有靠牢。
她鬆開手後不出兩秒,拐杖就滑著牆壁倒在了地上。
阮舒沒有去撿。
不方便撿,也不想費力氣去撿。
安靜地盯它片刻,她往後躺倒在床上。
床很軟,被子很暖。
阮舒深吸一口氣。
還是快點養好傷搬出這裏吧。
她不想再繼續住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