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婉儀深知這會兒柳翠蓉正在氣頭上,從她手中暫時拿不到銀子,忍著肉疼,回屋拿了自己僅剩不多的私房,在一番討價還價後付了五兩銀子,總算將車夫打發走了。
關上院門,她急急忙忙跑向兒子屋裏,一隻腳剛踏進門檻,就聽到讓她引以為傲的兒子說:“快去準備熱水,我要沐浴更衣。”
這一副理所當然吩咐人的態度,瞬間讓孟婉儀覺得兒子有些陌生了。
“你愣著幹什麼,還不快去。”
孟玉朗聲音大了些,引起了一連串劇烈的咳嗽。
看著兒子這般不舒服,孟婉儀哪還有心思去計較其他。
“好好好,娘這就去,你先喝點熱水,潤潤喉嚨。”
孟婉儀出了兒子的房間,並沒有直接去廚房,反而敲響了西屋的房門。
此時的家裏隻有孟婉儀和自己的嫂子柳翠蓉在家,大哥孟大江大概又去了鎮上的賭坊,而女兒孟玉珠則是去了鎮上的繡樓送繡品去了。
孟婉儀不想去廚房燒水弄髒衣服,可又敲了幾下,房內依舊沒個動靜。
“大嫂,我知道你在裏麵,快開開門。”
“朗兒要用熱水洗澡,你快些去廚房燒水,趁機服個軟,方才的事兒就算掀篇兒了呀。”
“好大嫂,你同自家孩子置什麼氣,朗兒他本來就身體不適,乘坐馬車一路顛簸, 語氣難免有些衝,咱們做長輩的多體諒體諒,日後這孩子可是要給咱們養老的呀。”
“剛才那話若真捅到了大哥麵前,到時候吃虧受累的還是你,你就聽我一句勸,別強著了。”
屋內的柳翠蓉聽到這話,輕呸了一聲,她今天算是看出來了,孟玉朗就是個白眼狼,怕是養不熟了。
其實以往孟玉朗並不是這個樣子的,常年體弱的他,對待任何人都彬彬有禮,說起話來文縐縐的。
柳翠蓉這個做舅媽的膝下無子,久而久之,自然而然將他當做自己孩子疼的,伺候的周周到到。
雖說每次要銀子的時候免不了發了幾句牢騷,卻沒有一回不給的。
可沒想到他考上舉人後,本性漸漸暴露了出來。
柳翠蓉心裏既難過,又對孟玉朗的變化感到疑惑,可就她的這個腦子,怎麼也不會想得到孟玉朗是重生回來的。
孟婉儀足足等了半刻鍾,依舊不見柳翠蓉出來,怕兒子等得著急,隻得氣呼呼的去了廚房。
東屋內。
孟玉朗再次端起麵前粗糙的茶杯,又重重的放了回去,他目光緩緩掃視房間的每一角,眼底的嫌棄,一覽無遺。
“為什麼?”
“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老天爺,你既然給了我重生的機緣, 為何要讓我重生在這個時候,哪怕是重生到剛入京城,也比眼下的好呀。”
孟玉朗的心態有些崩,自幼體弱多病的他,前幾日在府城的書院感染了風寒,昏昏沉沉睡了幾日後,再次清醒的時候,他感覺眼下的一切都不對。
所以便不顧身體尚未恢複,便匆匆租了輛馬車從府城往家裏趕。
可如今簡陋的房間,劣質的茶具,寡淡無味的白水,無一不是在告知他,刻在腦子裏那些奢靡生活,隻是一場荒唐的夢。
“不,那絕不是一場夢。”
“曾經有個女子告訴我,我孟玉朗乃是得天眷顧的氣運之子,那些刻骨銘心的記憶,一定是我前世的經曆,我是重生的。”
“誰都殺不死我的,那個裝神弄鬼的女人也不能,所以我孟玉朗重生了。”
孟玉朗狀若癲狂的自言自語,直到洗了個熱水澡後,渾身輕快舒適了不少,他的心緒已然平靜的差不多了。
“娘,你過來,我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問你。”
聽到兒子終於又喊自己娘了,孟婉儀懸著的心總算著地了。
“朗兒,你有什麼事情想要問娘?”
“我爹的樣貌您還記得嗎?”
孟玉朗迫切的需要確認這件事情。
“記得又怎樣,不記得又怎樣,那人不辭而別拋棄了娘,誰知道死哪裏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