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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導叫了兩位主演過去,他們有段戲要先拍。

聞暢拿出靜音的手機,打開發現消息還不少,林詞閑也發了。

林詞閑:[劇組適應怎麼樣?]

林詞閑:[拍戲還順利嗎?]

聞暢嘴角揚了揚,剛到劇組那兩天林詞閑也問過類似的問題,雖然是囉嗦了點,卻不讓人心煩,有種被人記著的感覺。

[還行,小林總今天不上班嗎?]

離校的那天,有人給林詞閑打電話,林詞閑手裏拿著東西不方便就開了免提,對麵一段彙報,四五個稱呼,全部都是“小林總”。

聞暢就記住了,沒事拿來侃一侃。

他還問了為什麼不是林總而是小林總,一般為了以示尊敬,即便麵上不能這麼叫,私下裏為了好聽也隻有稱謂。

林詞閑回得簡單,因為大林總是他爸,且還在任職。

好嘛,父子關係,都不用悄悄奉承的了。

小林總遲早會變成大林總的。

小林總似乎挺忙,聞暢回完其他消息也沒有出現,於是他起身準備下場戲。

基地自然景觀,青山圍繞的小村莊內,一行青衣勁裝的人斬殺掉村口的兩隻妖獸,直奔村內。

然而此地卻宛若一座空城,除了上空時不時鳴叫盤旋的鳥兒一聲人語也沒有。

董朋申帶領著人在每個屋子搜尋,結果毫不意外,屋子裏空蕩蕩的,連個人影都沒有。

一行人不由皺眉。

陳溪凝重地摸出地圖,“還有最後一個地方,村尾宗祠。”

“去宗祠!必須找到活人才能知道發生了何事!”

空氣中無法忽略的腥臭無不彰顯這個村子的悲劇,而隨著宗祠靠近,越來越濃厚的味道襲來。眾人臉色越發凝重,火速趕往地點。

推開大門的刹那,駭人的場麵讓修真者都麵露苦色。

洪導從鏡頭裏看著幾位主演的神情,示意攝像給個近景。

下麵是本劇第一個爭吵點,演員的情緒很重要。

主角團闖入祠堂後發現村子裏的人都在這裏被殺害了,線索中斷但沒人放棄,一路搜索到祠堂後麵,陳溪飾演的角色發現幾個人還有一口氣。

陳溪主張立刻救人。

而董朋申則主張先查明身份。

毫無意外這支隊伍第一次爆發分歧,還是在人命關天的大事上。

時間緊迫,最終幾人決定以人數決定辦法。

五人團最後的一票落在猶豫不決半天的聞暢身上。

聞暢梗著脖子下意識想往人身後縮,但此刻隊友早已站成兩波,縮都沒地方縮。

眼看人要急了,他才迫不得已選擇:“我…我覺得救人性命是最要緊的,什麼都大不過人的命嘛。我們下山不就是為了這個嘛。”

正常情況下,這些人一般是救不活的炮灰,為主角們提供線索。然而洪導反其道而行之,這些人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倒戈反殺。

不為別的,這些人就是殺害村民的魔物。

一番打鬥後,主角團個個掛了彩,除了前期戰力擔當的鄒靳嘉。

一人難敵眾手,鄒靳嘉雖然把隊友護住,卻也讓魔物逃脫。

一時之間場麵很難看。

鄒靳嘉扶劍而立,看著隊友們相互攙扶起身,視線掃視一周,最終落在聞暢身上。

上次是因為沒有地方躲,而這次是因為全身痛得沒辦法躲,聞暢隻能原地站著接受前輩的洗禮。

鄒靳嘉是掌門弟子,入門時間早,算起來是在場所有人的大師兄。

因為自己是最後站隊,間接導致朋友受傷,好端端的魔物還跑了。聞暢心理本就愧疚焦躁,被這麼打量險些站不住。

但鄒靳嘉沒有收回目光,眉目上挑,帶著輕微鄙夷,“任何時候對自己的身份要有認知。”

“哢!”

緊繃的氣氛頓時消散,洪飛徑直走進場景,“靳嘉你的那個情緒怎麼回事?那裏不應該是上揚的,是下沉的!”

按劇本鄒靳嘉飾演角色的那句台詞本意是告訴主角團他們的首要任務是除魔,其次才是救人,更不是隨意救人。雖然嚴厲,卻沒有嘲諷的意思。

但鄒靳嘉那個表情明顯不對。

好好的高冷大師兄變成了自持實力的小人。

而這段戲就差最後兩句台詞就能過了。

鄒靳嘉表情變了變,感受到所有人的目光都看過來有些難堪。

他好久沒這樣被當麵訓過了。

鄒靳嘉低下頭,“抱歉導演,是我的失誤。”

陳溪上前打圓場,“洪導,小失誤小失誤,他就最後一點情緒沒提上來,咱們再來。”

拍戲有失誤很正常,洪飛也不是那種精益求精到瘋狂的人,隻是剛剛鄒靳嘉的情緒轉變太差他一時有點急躁。

“嗯,再來一條。”洪飛朝鄒靳嘉看去,“你別有壓力,自然地去轉變這個情緒就好。”

鄒靳嘉點點頭。

然而第二條比第一條還差,雖然有洪導的安慰,但鄒靳嘉心態受到了影響。

洪導揉了揉額頭,卻也沒說什麼,“原地緩緩,平複一下心情再開始。”

鄒靳嘉扯了一下嘴角道“好”。

除了上次和聞暢在電梯偶遇,鄒靳嘉平時為人中規中矩,為著他的咖位和背景,一時間也有不少人上前寬慰,讓他不要有心理壓力。

聞暢撇了兩眼,沒自找沒趣,剛想讓出位置的時候洪導突然朝他招手。

洪飛對靠近的聞暢小聲低語,“鄒靳嘉的狀態好像不大行,你別被影響了,剛剛的表現很好,保持住。”

聞暢點點頭,剛想說點什麼,忽然感覺背後有人在盯著他。

等他回頭隻看見劇組的人在布景,不過是誰他心裏有數得很。

“好了好了,再來一條。”洪飛直起腰拍手,“快放飯了,為了自己的胃打起精神!”

然而也不知道怎麼地,鄒靳嘉還是卡在最後兩句台詞那裏,他表情始終轉換不過來,沒有導演要求的情緒。

這下連兩位主演都不知道說什麼了。

一個片段卡了三次,遇上脾氣差的導演都開罵了。

也是鄒靳嘉背後有人,劇組不敢隨便對他甩臉子。

洪導壓下不愉,不想再浪費時間和財力,“這樣,先拍下一條門派裏的片段,這段下午再拍。鄒靳嘉你先找找感覺。”

人員散去,鄒靳嘉此時恨不得找個地洞鑽下去。

好多年,真的好多年沒有這麼難堪過了。

自從跟了那位,他在劇組從來都是被捧著的,雖然這次進洪飛的組他有過心理準備,知道自己想要以前的待遇是不能夠了,但落差這麼大,誰都受不了。

第一遍的時候他帶入的最好,情緒一直很穩,隻是在看到聞暢唯唯諾諾的時候他深處不免升起快感,雖然戲外輸人了,但戲裏他可以光明正大的看不起他。

後麵再想找感覺就難了,這種情緒一直圍繞著他。

他演戲很吃狀態,越是壓製內心,越手忙腳亂。

眼見鄒靳嘉始終一言不發,幾個演員秉承著麵子上過得去的禮節跑來安慰,說了一遍客套話。

聞暢這次把位置全讓給了他們,自己抱著手機蹲在角落。

林詞閑剛剛回消息了。

[不好意思剛剛在忙,年前有個對接項目,得要我盯著。]

[什麼大項目還得林總親自看著…]

聞暢字還留在聊天框裏,手機上方消息劈裏啪啦彈出來。

[小許:聞哥,劇組今天有辣炒牛肉,特辣的那種!]

[你吃嗎?]

聞暢覺得還是辣炒牛肉重要些,[你背著洪導給我打兩份。]

第29章

劇組每天拍攝時間都很長,尤其是吊威亞的戲,一天下來,胳膊腿都在抗議,晚上收工後聞暢早早回到酒店洗澡躺床。

無意識地翻微博玩。

因為身邊的人都會時不時翻翻微博,聞暢也養成了習慣,現在微博都代替其他軟件,成了他無聊消遣的第一選擇。

按照慣例他在自己大號微博下麵溜達了一圈。

《歲月》早就播完了,聞暢大號的粉絲也漲到了大五位數,雖然和那些流量明星比起來跟蚊子腿似的,但作為新人第一部 戲反響還是很好的。

隻是評論還是一如既往的狂放,甚至還多了很多新評論。

[崽,下一部還可以接清冷美人的戲嗎?我的剪輯還缺幾個被壓的畫麵!]

[你說這麼好看的男人(嚼嚼嚼)怎麼就不能在我的床上呢(嚼嚼嚼)]

[崽你是失蹤了嗎?快出來營業啊!!]

[這個時候就該趁熱打鐵營業啊,經紀公司怎麼做事的!]

聞暢呼了一口氣,眼神下移瞥到一條正常評論,剛想點讚…

[你們能不能不要在公共平台說這些啊。崽崽昨天在床頭上氣不接下氣,我老公安慰了好久。]

聞暢:“……?”

除此之外聞暢也看到了一些黑評,大致就是說他進圈就是好角色,要麼是資源咖要麼就是拚幹爹。

對於這種東西,他從來沒理過。

人紅是非多,人不紅是非也不少。

翻著翻著困意來了,聞暢把手機放下,剛打算睡覺一個電話打進來。

是劇組的商務。

“喂,小暢睡了沒呀。”商務姐姐挺不好意思地笑笑,“是這樣的,咱們劇組的廣告商明天會來人拍產品海報,你明天爭取早點到。”

《青鶴錄》的廣告商有好幾個,光聞暢知道的產品就有護膚品和糕點,現在廣告的植入方式很多,不再隻是單一的拍張圖片。

第二天早上聞暢從床上爬起來,收拾一番後準備出門,臨走時突然想起這兩天回屋子都有一股悶味兒,於是走到窗戶邊打算開一點縫隙通風。

拉開窗簾的瞬間,聞暢的腳步被吸引住了。

這棟酒店位於影視基地邊上,很多明星都會住,所以綠化一直做得很好,窗外原本綠色的植被覆蓋上一層白絨。

下雪了。

雖然不及虹君山上的遍地銀裝,卻也是近幾年北杉市難得的大雪了。

聞暢掏出手機拍了一張照,一邊走一邊翻朋友圈,果然這個時候的朋友圈已經被雪圖刷屏了。

聞暢上午沒戲,剛到劇組本想問商務需要做些什麼,隻見洪導戴著兜帽,正在指揮一大批攝影師。

“快快快,都給我搶景去。”

“在群裏發通知,沒來的都叫過來!”

洪導中氣十足地吼著,滿眼都是對下雪的高興,比聞暢朋友圈裏的小孩嚴重多了。

剛在心裏腹議兩句,洪飛突然轉過頭看見提前到場的聞暢,“咦沒發通知你就來了,剛好剛好,快去換戲服!”

見聞暢一臉懵然,小許過來解釋。他雖然幹這個活不久,但對圈裏的知識卻比聞暢多多了,“哥,洪導這是要和別的組搶雪景呢。

你不知道,圈裏一直有句話叫暴雪出暴劇。”

大多數古裝劇都有雪景部分,一般都采用造雪機拍攝,但比起真景來就差遠了,空景遠景還有質感都是真景來的香。

所以每每基地下雪的時候拍攝的導演都會帶著演員去搶地盤拍雪景。

越先到的雪景越完整。

《青鶴錄》也有三場以雪為背景的劇情,第一個是開篇兩位主角相遇的時候,已經用造雪機拍過來,第二則是後期宗門大戰魔物的,第三是最後活下來的主角團各自分道揚鑣,落下來的雪就像初遇時一樣,卻再不似從前。

最後兩場戲,要是有真景,拉上長鏡頭那絕對是拉分的存在。

聞暢換裝化妝的過程中,幾位主演也陸續到場。

工作人員一邊工作一邊小聲聊天,“這場雪估計有幾天呢,咱們劇組一定能搶到好景的!”

“太棒了,到時候能養肥一波博主呢。”

“不過突然下雪外麵會堵車吧,讚助商是不是不能來了。”

“應該吧,誰會趕著這個時間點啊。”

洪導帶著劇組去的早,如願搶到第一波雪景場地。

“哈哈哈哈看見你們現在的樣子我可真是…”聞暢站在台階之上,一襲玄色深衣,笑得癡狂又淒慘,“真是舒心呢!”

這時候的宋春安早不是剛入門派的小弟子了。在經曆了不受待見,因為是朋友之間最弱的被輕視、被忽略之後,又受到昔日家人好友因為主角而死的打擊,他對主角團的感情變得無比複雜。

對他們憎恨,又羨慕他們可以站在陽光下,亦還有對曾經相處的不舍。

就像他這個人一樣,複雜、多變、細膩敏感。

他的下首陳溪嘴角掛著一汪血痕,同樣痛苦,“春安…回頭是岸,你現在回頭還不晚…”

不等她說完,聞暢急切地打斷了她,“回頭?我需要回頭嗎?你看看我回頭看到是什麼?是我父母的屍體呀!”

“是我宋家寨三百二十一口人的人命啊!”

他聲音不大,很快就消散在呼嘯的風雪裏,但在場每個都聽得很清楚,嗓音嘶啞字字泣血。

“這孩子真沒選錯啊。”編劇站在導演身邊感歎。

洪導抬下巴示意攝影師把聞暢的麵部重點拍攝,作為導演他看過許多讓人震撼的表演,但電視上的和現實完全不一樣,聞暢剛剛的那聲低吼讓他都直接起了雞皮疙瘩。

他有預感,這個畫麵絕對能小出圈一把。

想到這他抬頭看著滿天雪花,感覺跟天上掉錢似的,越看越喜歡。

“那可不,幸好這小子有金剛鑽。”洪飛第一次對演員有後台那麼高興,要是這角色讓鄒靳嘉演,那絕對沒有出圈的可能了。

這段時間的拍攝他看在眼裏,平常戲份鄒靳嘉能正常發揮,一到需要煽情和刻畫人物的他就掉鏈子,要麼露口大牙在外麵乘涼,要麼眼眶能裝下兩顆眼珠子,六場僅有兩場能讓他滿意。

高嶺之花這個角色,向觀眾白月光進階是不成了。洪飛現如今隻想鄒靳嘉把高冷維持住,不讓角色垮掉。

正想著商務的電話打過來,“喂洪導,我接到人了。”

“叮!”

董朋申反手握劍抵擋,金屬摩擦間,他撤劍回擊。

聞暢冷哼一聲,甩開袍子纏繞劍身,接著同樣回擊。

劇情發展到後期陳溪和董朋申已經是門派內挑大梁的高手,馬上要對付最終反派了,和聞暢僵持這麼久不過是因為看在以往情麵上。

隨著一道劍招,聞暢被擊飛。

威亞高高把他拉起再放下,聞暢躺在地上支起半個身子,血漿的味道在口腔彌漫。

陡然,他看見一個熟悉但又不應該出現的身影。

那人站在人群中間,穿著白色大衣要和景融為一體,指尖掐著一團黃色的東西。

好像是林詞閑。

他怎麼在這兒。

聞暢感受著威亞繩勒著皮肉,不禁懷疑是不是威亞把他給摔傻了。

疑惑隻出現了一秒,聞暢繼續投入到角色內。

“哢。”

伴隨著導演的喊聲,小許提著羽絨服火速衝過來。

“哥,快穿上,別著涼了。”

本來就是冬天的戲份戲服也沒單薄到哪裏去,聞暢乖順地披上衣服後扭頭在人群裏尋找。

“哥你找啥,我幫你找?”

“沒什麼。”環顧一圈聞暢什麼也沒發現,剛覺得是自己看錯了,還沒來得及想為什麼摔傻後會把別人看成林詞閑,視線裏重新出現那張麵孔。

更加清晰,不會認錯的距離。

林詞閑站在洪導旁邊,和周圍幾個人握手。

看得出是商務交際。

這是聞暢第一次看見林詞閑工作時的樣子,溫和俊雅,透著不屬於同齡人的成熟魅力。

和他小時候見過的小姨夫有點像。

聞暢瞬間起了心思,往洪導身邊去。

“還勞駕林總來一趟,”洪導正在給林詞閑介紹人,餘光瞥見聞暢,頓時起了幫一把的心思,“林總,這是我們劇組的小聞,叫聞暢。”

“別看人年輕,演技可好了,和林總一樣都是青年才俊。現在都是年輕人的天下啦哈哈哈…”

林詞閑看聞暢一臉不認識沒見過的表情,忍住笑意,率先伸手,“小聞你好。”

“小林總好。”

聞暢裝模作樣,“小林總怎麼到劇組來了。”

林詞閑頓了好幾秒,有點無奈地說,“來對接劇組商務活動的。”

聞暢想起之前林詞閑說過的對接項目,轉而立馬聯想到劇組的投資商之一林氏影業。

大老板竟在我身邊!

聞暢不關注商圈,並不知道林氏集團的掌權人叫什麼名字,隻記得小姨提過這人隻有一個兒子,少了很多繼承糾紛。

聞暢對林詞閑的定義一直是刻苦努力的富二代,所以資產應該和他家差不多。卻沒想到這人背景大的離譜,居然是赫赫有名的林氏集團接班人。

要不等收假敲詐林老板一頓大餐好了。

聞暢這邊想得遠,而洪導看兩人握手握得久已經嘴角快堅持不住了,娛樂圈那些恩恩怨怨直衝他腦門。

別到時候神仙打架,害了他的劇。

“哈哈哈,”洪導幹笑兩聲,“兩位這麼有緣呢。”

聞暢不好攀關係,林詞閑主動介紹道:“一個學校的,我們是室友。”

一句話撫平了洪導的焦躁,笑都真了,“這我可沒想到,真巧了。”

洪導心裏惦記著戲,不想放過這難得的時間,讓商務接待林詞閑,順便還把聞暢指派了過去。

剛剛新的戲份表已經發到手裏,一切緊著雪景先來,聞暢下一場戲在明天,今天都是空閑的。

知道兩人相識,商務特意拉開距離走在前麵。

“我聽說下雪會堵車,你們怎麼這個時間過來了。”聞暢撣了撣衣服上的雪粒。“方便回去嗎?”

“過來的時候還是小雪,想著定好了時間就不想改了。”林詞閑從口袋裏拿出剛剛聞暢瞥見的黃東西。

是一支臘梅花。

臘梅很香,迎風就有味道,聞暢嗅覺比視覺先一步察覺到它的存在。

他咦了一聲,“哪裏來的臘梅花。我記得北杉市好像很少見有臘梅樹。”

北杉種梅樹,卻多紅梅和白梅。

臘梅枝不大,隻有巴掌長度。細看其實也不是一支,而是兩小支綁了紅線合成的一支。

“一個牌子的奶茶店喝奶茶送鮮花,我拿的這個。”林詞閑指尖翻動,“喜歡啊,喜歡給你了。”

第30章

奶茶店的贈品,應該是林詞閑喝了隨手揣進衣兜的小玩意,聞暢也就沒客氣的拿了。

好久沒看到這種花了,他還真有點懷念,“我以前的社交軟件壁紙就是這花。”

肆城人民愛花,城市裏滿是木芙蓉、金桂、黃角蘭,不過聞暢最喜歡的卻是臘梅。

商榆女士年輕的時候喜歡侍弄花花草草,那時候聞暢喜歡跟在母親屁股後麵當尾巴,也養成了看花賞花的習慣,但看歸看,他一點沒遺傳到養花基因,養什麼死什麼。

隻有初中的時候隔壁公園改建,他從裏麵搬回來了一顆臘梅,本來不抱什麼希望卻意外活了。

那時候他把這棵樹當寶貝。

高中的第一次開花時他還特意發過朋友圈。

不過配文是他媽的花。

因為他讀書忙,臘梅樹大多數都是商榆女士在照顧,澆水施肥,他不好搶功勞。

林詞閑含笑點頭,側臉時眼底的期待轉變成了滿意,“是嘛,那看來是真喜歡。”

因為林詞閑是來和劇組對接的,中午肯定是有安排,聞暢再是關係好的室友也不好插入。

所以約定下午他帶著林詞閑逛逛基地,欣賞劇組的雪景。

然而意外總是比計劃來得更快。

林氏影業沒被堵在路上,其他廣告商自然也沒有。下午的雪小了,廣告商的人如約而至。

洪導忙著拍攝,匆匆露過麵後就讓相應的人接待。

廣告商的產品是一款主打亮膚美白的護膚品,為了貼合劇組背景還專門做了古風款的模型,拍攝則是由廣告公司全權負責。

廣告的拍攝人選為主角團和最終反派,陳溪和董朋申下午還有戲,所以便先拍其他人的。

聞暢得知這個消息,發信息給林詞閑解釋自己不能帶他逛了。

林詞閑:[沒事,下午讓商務帶我逛,順便問問能不能進去看你們拍攝。]

聞暢覺得希望渺茫,一個投資商一個廣告商,也算半個商業競爭關係,產品拍攝這種重要的事怎麼會隨便放外人觀看。

到臨時攝影棚後,聞暢看見拍攝人員基本到齊了,和主角團之一的演員打了招呼後,轉身到角落的休息區等待。

鄒靳嘉也在。

周圍沒別人,聞暢懶得和他演,隔開兩個空位坐下然後低頭玩手機。

鏡頭前要演戲就算了,沒道理窩在角落還要上班,又不發工資。

莫約過了十幾分鍾,聞暢三局鬥地主結算金豆。

“嗬。”鄒靳嘉突然出聲,“看來現實的宋春安可比戲裏的有魅力多了。”

聞暢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發作,麵無表情地本能回答,“誰知道呢,反正鄒大明星的絕世美男和霸總小寵應該比我有魅力。”

鄒靳嘉出道演過很多角色,大多都是偶像劇類型,而絕世美男和霸總小寵這兩種就有兩三部。

隻不過前者被嘲,在視頻平台上被剪輯成了各種對比素材。

後者則是少有的演技巔峰,經常被不知情的博主放在鄒靳嘉名下的演技大賞裏麵。

鄒靳嘉的臉頓時黑如鍋底,他沒和聞暢正麵衝突過,看這人平時在劇組雖然獨了點,也算有禮有貌,沒想到開口就往人痛處戳。

要放在以往他被人這麼刺早回懟回去了,但今時不同往日,就從他爭角色沒爭過對方這一點,他就落了下勢。

鄒靳嘉恢複表情,又變回了在其他演員麵前的淡定,“一時口舌可不能支持你在這個圈子裏混。”

聞暢揚揚眉:“哦。”

休息區的位置就像醫院走廊的座椅,正前方是拍攝區,左右是人來人往的空地,恰巧有人路過,鄒靳嘉竭力維持著體麵。

不痛不癢地回應讓鄒靳嘉有種一圈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

鄒靳嘉看著燈光下的人,剛剛那點憋屈漸漸褪去,“改輪到我拍攝了,你慢慢等著吧。”

“好勒,慢走。”聞暢活動脖頸,目送鄒靳嘉離開,然後扭頭看向攝影棚的位置。

剛剛他就有點疑惑,鄒靳嘉說話的時候老看著另一頭,也不知道在看什麼。

燈光下,飾演反派的演員褪去戾氣,捧著胭脂盒笑得肆意。

沒什麼異常。

聞暢剛想收回目光,目光流轉間忽然撞上一雙眼睛。

很直率的目光,沒有遮掩就直勾勾地看著他。

彙聚兩秒後鄧簡主動移開眼神。

聞暢沒什麼波瀾地看了一眼廣告公司的名字——“櫟尚”,是之前鄧簡實習的那個公司。

結合鄧簡的目光,聞暢立馬想到鄒靳嘉剛才陰陽怪氣的話。

兩個神經病,聞暢在心裏罵了一句。

“聞老師,聞老師!快到你了,你過來我給你補個妝。”化妝師拿著刷子對著角落呼喚。

聞暢應聲走過去。

補完妝之後,聞暢又等了一會。拍攝順序都是按時間表排的,他今天沒戲,所以是最後一個。

讓人意外的是,林詞閑竟然還真的進來了,並且櫟尚的工作人員一副鎮定的表情,沒有阻攔的意思。

兩人隔空點點頭,算是打招呼。

廣告拍攝並不難,服化都是照搬劇裏的,演員隻需要捧著產品調整擺姿勢就好。

然而這對於第一次拍攝靜態的聞暢有點困難。

明明和劇裏一個動作,他站在高強度的打光燈下就是莫名僵硬。

攝像機後麵的攝像師直起腰,“你別那麼緊張,腰別那麼直…也不是駝下去,就自然地站好就行。”

林詞閑坐在休息區,忍笑看著眼前的場麵。

他旁邊是給聞暢拿著外套的小許,看見林詞閑憋笑,也有點忍不住了。

捧著口脂猶如上供的人若有所感地望過去,眼睛眯了眯,把兩張笑臉收入眼底。

“哎哎,我哥看過來了。”小許連忙捂住下巴。

林詞閑偏頭,“沒事,他現在不能下台。”

小許還是有點怕,不過聞暢沒空搭理他們兩個,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跟著攝像師的話調整動作。

小許鬆了口氣,“林總和我哥關係挺好的哈。”

“嗯。”林詞閑點頭,隨口道:“認識六年了。”

小許“嘶”了一聲,“那是真久。”

“把盒子拿起來,別捧著。”攝像師出聲。

聞暢:“噢。”接著調整姿勢。

攝像師盯著機子裏的畫麵,剛低下的頭有點無語地又抬起來。

死了三天的屍體都沒眼前這個演員的動作硬啊。

幹他們這行最怕兩類人,一個是脾氣大不配合的,拍個照惹一肚子氣,另一個是肢體僵硬,怎麼說也找不到點的。

不過他們還是喜歡後者,畢竟後者他們還可以上手幫一幫。

對聞暢徹底不抱希望的攝像師大手一揮,“聞老師你別緊張,站著就好。”說罷抬手一指,“你們誰幫他調整一下姿勢。”

聞暢:“……”

“我來吧。”

鄧簡放下手裏表格,往燈光下走。

聚光燈下,原本就白的人更加白皙,聞暢穿的是在前期的戲服,青白交錯的衣服很襯他的氣質,少了戲裏的唯唯諾諾的表情,在一眾忙碌的人群裏有點即將飄走的仙氣。

很好看,很美。

形容帥哥一般人都會用偏男性化的詞,鄧簡自認為語文不差勁,但腦子這時候冒出來的全是截然相反的詞彙。

他從來沒有在這個角度看過聞暢。

片刻後,鄧簡扭頭看向攝像師詢問怎麼做。

“你先幫他把後麵的衣擺整理一下,有點皺。再調整一下他的站姿,看起來輕鬆自然就好。”

鄧簡應聲蹲下。

聞暢皺了皺眉,卻不好拒絕。

剛剛還掛著笑意的人神色淡下去,聚光燈的光亮折射在漆黑的眸子上,看起來有幾分陰霾。

不過這時候沒人從林詞閑正麵路過,沒有任何人注意到這些細節。

林詞閑扭頭:“你是聞暢的助理?”

小許點頭,“嗯,我剛跟著聞哥。”

林詞閑一副了然的模樣,直截了當地提醒,“作為助理的話,這種時候應該你去。另外,其實聞暢不大喜歡別人碰到他。”

小許暗呼一聲臥草,心裏直罵自己不漲眼力見,這麼明顯的地方都沒看明白。

“謝謝您謝謝您,我馬上去。”小許把外套往座椅上一放,飛奔衝進攝影棚。

鄧簡剛把衣擺弄平整,頭頂便落下一片陰影。

“不好意思這位哥,我是聞哥的助理,這些事我來就好。”小許像模像樣地抖了兩下衣角,“麻煩您了。”

鄧簡看著他沒說話,等小許歪著腦袋即將露出不解的神情時才站起來道:“不客氣。”說罷走下台階。

聞暢壓著氣音,用腹語吐了一句,“幹得漂亮。”

第一次被誇的小許立馬露出笑容,手腳利落地幫聞暢調整姿勢。

誰幫演員調整站位都無所謂,隻要能拍照就行,攝像師繼續指揮,“手臂抬高一點。好,另一位可以讓開了。”

鄧簡看著小許退出攝影棚,目光幽幽轉回休息區。

林詞閑端坐在原地,原本應該放在椅子上的灰色外套搭在他的膝上。

白色和灰色都是暖色係的顏色,鄧簡卻覺得有點刺眼。

林詞閑毫不避諱地回望,對著鄧簡頷首微笑。

隻是笑意僅僅維持在唇角,不多半分在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