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承諾過她的人都一起留在了他鄉，連一個墳塚都沒有。
何惜雲低下頭抹去臉上的淚水，看著床榻邊的人。
“你先起來。”
許安抬頭看她卻沒有任何動作，他自知活罪難消。
“你回來就很好，至少你還活著。”
何惜雲疲憊的聲音，落入他耳中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怪罪。
許安的眼淚不爭氣的落下，他看著何惜雲內疚更甚之前。
“乖，聽話。”
熟悉的口氣是從前他們經常對他說的話，可此刻再聽到除了心痛隻有心痛。
“好。”
許安答應著起來，垂著腦袋乖巧的站在床邊。
何惜雲仰頭看著他的臉，眼中像被針刺了一下。
“你過來。”
許安不明所以，但聽到她的話還是蹲下身仰頭看著她。
何惜雲撩起他的頭發，顫抖著摸上他的臉頰。
才剛止住的眼淚，驟然又脫出眼眶，她幾乎失聲道。
“你的臉，你的臉。”
從前那樣一個愛美的孩子，此刻臉上卻布滿了瘢痕。
許安抿了抿嘴，將眼底的淚意壓回去，看著她的眼睛道。
“沒關係，已經不疼了。”
何惜雲一把摟住他，將下巴抵在他肩頭眼淚就此決堤。
如果回來的人，遭受了如此大的劫難，那沒回來的人呢？
何惜雲突然不敢再想下去，她害怕在夢裏見到愛人。
滿身是血躺在血汙裏，緊閉著雙眼再也沒有生機。
那隻怕比死還要難過，百倍、千倍。
思念有時會令人痛苦，但更多的時候思念猶如久病之人的良藥。
我本是重病之人，時光不再有意義，但因為思念，這些時光也不是那樣難捱。
“還是菊香有眼光，不像綠柳隻會選紅彤彤的玫瑰。”
門外走廊上突然響起一道女聲，許安立刻向後退一步。
與床上的人拉開距離，抬手抹了抹臉上的淚水。
何惜雲則是半隱在厚厚的帷帳後，偷偷抹掉臉上的淚水。
許蘭筠抬腳踏進來，還未走到床榻邊就看到地上碎成一地的瓷片。
臉上的笑容立刻僵住，帶著幾分小心走到床前。
“二嫂，這許安看著機靈，手腳竟這樣不利索，
這好好的湯竟給灑了，沒驚擾到你吧。”
她抬腳就要踩上踏床時，帷帳後突然響起何惜雲的聲音。
“無礙，我有些乏了以後有空，妹妹再來看我。”
許蘭筠淡淡一笑收回腳，看著帷賬道：“那好，今日我就不打擾二嫂，
望二嫂好好保重身子，改日我再來看你。”
許蘭筠躬身行禮，直起身子時瞥了一眼一旁站著的許安。
“今日惹了二少奶奶不快，還不謝謝二少奶奶。”
許安腳步遲緩的走到帷賬前，躬身道：“謝二少奶奶不罰之恩。”
帷帳裏許久才傳出聲音，盡管她刻意忍耐，但還是泄露了幾分不忍。
“不用，剛剛已經請過罪，還要回去注意傷口才是。”
“謝二少奶奶。”
許安隨著許蘭筠走出門，菊香上前幾步將地上的碎片歸攏起來。
床幃後突然傳來聲音：“晚些時候，將我收著的去痕膏送到瓊苑，
就說是我感謝三少奶奶的湯，略獻一份薄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