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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尾狼(1 / 3)

大地震給了公狼一個逃出動物園的機會。這真是一個千載難逢的良機!

公狼畢竟是荒野之子,它很快從地震引起的驚恐中擺脫出來,而重獲自由的興奮又使它的力量倍增。在詭異的、驚天動地的雷雨中,在各種活物的驚恐萬狀的呼喊聲中,它疾走如風。

沒用多少時間,它弄明白了在動物園鐵籠子裏日夜向往的那座“山”,不過是一個長滿了樹木的土丘,而且樹林深處隱藏著大大小小的房子。這裏還是人類的領地,不是狼的家鄉,得趕快離開!

這時,暴雨不可思議地突然停止了。人畜的呼叫聲顯得更喧囂,更可怕。

它毫不猶豫地離開了這個虛假的山林,躲閃著奔過一條條混亂的街巷,終於逃離了城市,向曠野奔去。快跑!快跑啊!

發生餘震時,它正在泅渡。這是一條挺寬的、渾濁的河。

一家水老鼠驚慌地從水裏爬上岸,又急急地跳到水裏。它們拿不定主意,不知道陸地和水中哪裏更安全些。水老鼠的驚慌失措卻喚醒了公狼的某種優越感,它站住,調整呼吸,讓自己鎮定下來。臨危不懼、鎮定自若的品質,是狼成為山林強者的緣由之一。

盡管大地在隱隱顫動,可它還是最信任大地,讓四隻爪子緊緊地抓著大地,全身一搖,把水珠灑到一丈之外。空氣裏飛竄著無數的人和動物的呼叫聲,可這畢竟是自由的空氣啊!它一口口深深地呼吸,讓喘息盡快平緩下來。

它鎮定下來,一點點喚回了它的自信。它跑到一個高處,向四下瞭望,尋找它的前程。鉛灰色的天幕上有幾片不祥的鏽紅色的雲,天的盡頭忽閃著陰慘的藍光。

在藍光閃爍中,它看見了一座遠山的輪廓,便毫不遲疑地衝向濁流。

它跌跌撞撞地涉過泥濘的河灘,登上長滿青草的河岸。出現在它麵前的是一片綠色的棉花田。遠山,還有麵前這片遼闊的綠野使它激動萬分。它不顧一切地奔跑起來。

奔跑啊!奔跑啊!

它把腳掌張得很開,盡情感受腳下的泥土和植物,感受耳旁的風的呼嘯。它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樣縱情地奔跑了。

……

這一天的黎明到來得分外艱難。天地間存在著一種似霧非霧、似煙非煙的陰霾。陰霾中,慘白的太陽像是在痛苦地熔化……

不管怎麼說,白晝總是取代了黑夜。如果說城市不屬於狼,那麼白晝也基本不屬於它們。白晝的到來使公狼多了一分緊張。它終於在長時間無節製的飛奔中耗光了體力。它喘著粗氣,滴水的舌頭長長地垂在嘴角。它得找個地方歇一歇了。

公狼竄進了一個荒草半圍的廢磚窯,選了一個窯洞,然後在最黑暗的角落趴了下來。它並不餓,隻是渴,隻是疲憊。剛才,在穿過一條公路時,它幸運地發現了一頭剛剛斷氣的小白豬。小白豬是地震的幸存者,卻被人類的汽車撞死在公路上。

窯洞裏充斥著爛稻草的黴味,這氣味使公狼產生反感。被地震折騰過的窯洞還在瑟瑟作響,窯洞並不安全。它一步一探地轉移到了窯洞外的一片草叢裏。它沒有遠離窯洞,因為窯洞具有洞穴的特征,能給它一種心理上的安慰。

它盡量把身體緊貼草叢裏的濕地,雙眼眯縫,且豎著一隻耳朵用來諦聽周圍的動靜。它一會兒迷糊,一會兒清醒,其間還起身喝了一隻破缸片裏積存的雨水。它不敢多喝,它知道“缸”這種東西是人類的,缸裏的水並不可靠。在動物園漫長的日子裏,它領教過人類的許多許多厲害,對人類的東西都存有戒心。

太疲勞了,它需要休息,它需要這樣長時間地緊貼著大地。它還是相信大地,相信大地能夠讓它恢複體力和自信。若不是發生下麵的變故,它會在這裏一直待到天黑,然後繼續去尋找它的山林和荒原。那才是它的故鄉啊。

它在迷頓中突然醒來——它濕漉漉的鼻子捕捉到了一個信息!

不錯,有一條狗正從上風處往這兒奔來。

這是一條年輕的公狗。主人買回這條狗時,聽賣主說它是德國的克萊奧良種狗,於是就喚它“阿克”。阿克的主人是個搞運輸的年輕人,深夜回家是常有的事。當大地震發生時,主人正開著拖拉機行駛在回家的途中。地動山搖的那一刻,拖拉機正從水泥長橋上下坡。大地傾斜、戰栗,長橋哢啦一聲折斷了。就在拖拉機衝出橋欄、向幾丈深的激流墜落的那一霎,阿克縱身一躍,趴在了傾斜的橋麵上。麵對天崩地裂,它隻能聽天由命。大地戰栗了幾分鍾,可所有的生物都覺得經過了一整天。

公狗阿克終於回過神來。主人呢?拖拉機呢?

阿克衝著湍急的、黑色的河水狂吠,吠一會兒停一會兒,想聽到主人的呼應。然而,什麼回應都沒有。河麵在閃電照亮的一瞬間猶如一條黑鱗閃爍的巨蟒,接著便是無盡的黑暗。斷裂的橋麵上沒有主人,沒有拖拉機,主人一定掉下河去了!

阿克狂叫一聲,縱身一躍,不要命地撲向大河……它並不是名貴的克萊奧良種狗,從小也沒有受到過正規的訓練,但它既然是一條狗,那就具備了狗的那種忘我式的忠誠品性。狗的這種忠誠常常使人類感動不已。

湍急的河水完全不理睬阿克的努力,恣意玩弄著這條忠誠的狗。

在大河轉彎處,狗和主人被河水遊戲般地拋在了同一片灘塗上,相距不過十多米。人和狗都昏迷著。

阿克先醒過來了,靈敏的嗅覺告訴它:主人就在附近!它爬起來,一邊呼喚,一邊用鼻子拱著主人。在閃電的照耀下,它看到主人慘白的嘴唇抽搐了一下,便激動萬分地狂叫起來,接著還用舌頭去舔主人的腳心。在平時的戲耍中,它知道了主人的腳底心是最敏感的部位,就像它的鼻子尖。

主人開始低聲呻吟,繼而費力地睜開了眼睛。

阿克站起來,在主人麵前走來走去,示意主人起來,趕快離開這兒。

主人努力翻個身,擺脫了波浪的糾纏,積聚一下力氣,想爬起來,可努力了幾次都沒能成功。

暴雨就在此時突然停止,天空中出現了一片又一片詭異的光彩。河麵上的漂浮物使阿克記起拖拉機上主人的財產,便不顧一切地撲進了波浪,想去尋回主人的東西。它錯了,主人現在急需的是要它回家去報信。他折了一條腿,無法走路,急需得到幫助。

阿克聽到主人在叫它“回來”,可晚了——急流死死地扯著它往下遊去。它一回頭,浪就擊打它的臉;它一叫喊,浪就讓它嗆水。

阿克被衝出幾裏之遠,直到又遇上一個急轉彎才上了岸。

當它連滾帶爬地回到主人所在的河灘時,天已大亮了。它筋疲力盡,左後腿又負了傷,疼痛像波浪一樣陣陣襲來。在離主人一箭之地處,它倒下了,掙紮了幾次都沒能爬起來。

這是一個荒僻的灘塗,河岸的蘆葦隔絕了外麵的世界。

主人向阿克爬過來。一步,一步,每一步都引發傷腿一陣劇痛。

阿克嗚嗚哼著,也拚命地向主人靠攏。

主人說:“阿克,吃,吃下去。”他的手裏有一個掰開的蚌。他知道筋疲力盡的阿克急需吃一點兒東西補充體力。

回家求救的阿克在廢磚窯和公狼猝然相遇。

阿克是從上風處來,嗅到公狼的氣味時,距離公狼隻有兩丈之遙,已經來不及避開了。

公狼和阿克個頭差不多,都是棕黑色的皮毛,外形很相近,但它們一下子就認定了對方是異類。有生以來,阿克還是第一次見到狼,它的“認定”出於神秘的遺傳。

阿克明白,疲憊不堪、拖著傷腿的自己不是這條公狼的對手,可它不能轉身逃跑——那隻會激起公狼的出獵欲望。阿克拚命壓抑著逃跑的念頭,迎著公狼鋒利、凶殘的目光,奓開脖子上的毛,讓表示憤怒和威脅的咆哮聲在喉嚨深處滾動——識相點,我可不怕你!

公狼隻把後腿收攏了一點兒,依舊趴著,鎮定得像一隻鐵錨。它清楚自己的優越地位,一點兒也不用慌亂,何況它重獲自由不久,正想複習一下獵殺的感覺呢。

阿克的毛是棕黑色的,根部深些,逐漸淡去,到毛尖時就成了灰色,風一吹就像有一層淡灰的煙霧繚繞著它的全身。

阿克的形象忽然使公狼的腦子裏複活了一個遙遠的記憶——它想起了它曾經熱戀的那條母狼。公狼眯細了眼睛,有意讓阿克的形象朦朧起來,好讓這條狗的形象和那條母狼的形象有更多的重疊……出獵的殺氣慢慢散去,倒有一種柔情滋生出來……

意想中的攻擊並未如期發生。公狗阿克有點意外,猜測著:莫非對方受傷了?

公狼抬起鼻子,呼吸著空氣中的氣味。它還非常清晰地記著它的母狼的體味。它站起身來,想和這條意想中的母狼走得近些。

阿克可無意與狼糾纏,它沒有忘記主人交給它的使命——它得盡快回家報告主人受困的消息!它試探性地慢慢後退了幾步,接著側過身體,不緊不慢地斜向撤退。它忍著痛,努力掩飾著腿傷,臉上做出一副氣呼呼的表情,意思是——我有事,沒空和你玩!等到退出公狼的視野,它立刻歪歪扭扭地奔跑起來。使命在身,它無心戀戰。跑啊,快跑啊!

公狼醒悟過來,一下躍上了牆垛,用目光鎖住了潰逃的狗,一眼就確定它已經受傷。它決定把這條狗當作自己的下一頓飯,目光裏立刻充滿了殺氣。

奔跑中的阿克發現了追兵,改向一片雜樹林子奔去。它知道樹林那邊有座更大的磚窯,裏麵會有許多人。狗在危難時總希望得到人的幫助。

阿克大聲吠叫,是那種急迫的呼救。沒有人響應。

磚窯還在,這時卻沒有人。磚窯熄火已久,留守的人也在地震發生後離開了

阿克在磚窯的一大排附房門前奔過,終於發現了一個虛掩著的門。阿克撞門而入。屋子裏沒人,空空蕩蕩的,屋角裏有幾隻酒壇。

一個黑影在門口閃了一下,然後門框裏就出現了公狼強壯的身體。人類的屋子是狼忌諱的地方,它不會貿然進屋。

狼封死了門,而後窗是有鐵柵的。無路可退的阿克隻能迎戰了,它回過頭來,咆哮著,把力量集中在後腿上,準備以死相拚。

公狼銳利的目光盯住了阿克的頸部。

在格鬥中,狼總是把注意力集中在對方最致命的部位。這種強烈的置對手於死地的意識常使它們一舉成功。狗在出擊之前卻總會考慮“在哪裏下口”這樣的問題。久離荒野的狗在格鬥中想得更多的是打敗對手而不是殺死對手。

這一場較量的結局在沒有開始時就已確定。

然而,大自然卻否定了這個確定。

又一次餘震發生了。大地再一次猛烈地抽搐。

轟隆一聲,狼和狗被一下子投入了一個黑暗的世界。憑著非凡的敏感,它們本來有可能預感地震的來臨。但由於太專注對手,雙方都猝不及防。

它們都陷入了困境。成排的沉重的水泥板和折疊起來的磚牆構成了一個封閉的空間。大塊水泥板之間倒是有一道道縫隙的,但太窄,隻能漏下些光線和空氣。

在大自然惡作劇般的襲擊下,狼和狗在一段時間裏都把對方忘記了。阿克驚恐地尖叫,在封閉的空間裏徒然衝撞,有幾次和狼擠撞在了一起。

公狼的處境更糟——它的尾巴被兩塊水泥板齊根夾住了!

餘震還在繼續,兩塊水泥板無情地碾著狼的尾巴。劇烈的痛感像蛇一樣順著脊骨竄向狼的全身,狼兩眼發黑,四肢戰栗……大概是磚窯的一個煙囪倒塌了,一聲巨響傳來,而後是可怕的寂靜。

狗和狼在寂靜中同時記起了對方,意識到了雙重的危險。

狗的危機是封閉的空間和狼,而狼的危機是封閉的空間和被夾住的尾巴。

阿克退到一個角落,盡可能地遠離對方。公狼忍住劇痛,掩飾著自己災難中的災難。它可不想讓對方知道自己的尾巴被夾住了。

它們就在這窄小的空間裏對峙,都聽見了對方咻咻的喘息和怦怦的心跳。

對峙在繼續。它們沉默地對著對手,不動,內心緊張到了痛楚的地步。

一個小時過去了,狗和狼緊繃的神經和肌肉才鬆弛下來。

再堅強的神經和肌肉也不可能如此長久地緊繃。

阿克又記起了主人的托付。困境中的主人正等待它領人去救援呢!阿克開始在牆角扒拉。起先是警惕的、小心翼翼的,後來就不顧一切了,嘴爪並用,瘋了似的扒著一塊又一塊的磚。

公狼做了幾次擺脫的努力,幾次回頭想咬斷已經失去知覺的尾巴,但沒能成功。水泥板是緊靠尾巴根部夾著的,它的尖吻無法插進臀部和水泥板之間。它不能硬扯,即便是輕微的扯動也會造成可怕的眩暈。它不動,眯細了眼睛,裝作有點兒犯困,裝作對什麼都不感興趣。

又是一個小時過去了。

阿克的口吻和前爪都被鮮血染紅了。除焦急、恐懼之外,這時又加上了極度的疲勞和饑餓。它喘著,動作越來越慢,終於動彈不得了。它先是覺得耳郭發麻,隨後發覺爪子也不聽使喚了。若不是有一個意念在不斷提醒,它很快會處於昏迷狀態。那個意念便是它對主人的忠誠。

主人給它吃的那個蚌的能量已經用完,它知道它必須吃點什麼,否則它再無法和磚塊相對抗了。它這才注意到這裏有一種氣味。這氣味從餘震之後就存在了,隻是它無暇顧及。

氣味是從一隻側著的壇子裏散發出來的。原來這是一隻酒壇子。阿克多次見過主人取喝這種壇子裏的液體,知道這是種可以吃的東西。在人類主宰的世界,狗比狼懂得多。

阿克弄掉了已經裂開的泥製的壇子蓋,酒的香味立即濃烈起來。阿克舔了一下這種琥珀色的液體——不好吃,還嗆,可也不算太難吃。阿克猶豫了一會兒,終於還是難以於抵擋這種刺激食欲的氣味,不顧一切地舔吃起來。

公狼嗅著這種可疑而又可愛的陌生氣味,口腔裏湧滿了唾液。

阿克越吃越來勁,吃得啪啪地響,急迫中還嗆了幾次。

狗的享受使公狼憤怒起來,喉嚨裏發出低沉的咆哮聲。

黃酒使阿克恢複了體力,狼的咆哮又提醒了它處境的極度危險。阿克繼續它突圍的努力。這一次,僅僅推開了幾塊磚,牆角便發生了一次小小的坍塌。一個牆洞突然出現了!

一秒鍾也沒耽擱,阿克躥出牆洞,跛著一條腿,嘴角滴著血,向主人家的方向急奔而去。

狗的突圍使公狼更加焦躁難耐。現在,它不再掩飾什麼,立刻行動起來,想擺脫水泥板對它的鉗製。一切嚐試都失敗了,它懊惱得快要瘋了。它沮喪萬分地撲倒在地上,卻聽得大地深處又在隱隱作響——不好,大地又要發怒了!

不能再猶豫,它哀號著,奮力地在原地翻滾……一道灼燙的感覺箭一樣沿著脊椎射到它的腦髓深處,它眼前一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當它從劇痛中醒來時,已是傍晚時分。血一樣的夕陽從阿克打開的洞口射進來。它流了不少血,整個臀部的毛被血浸濕,凝成硬硬的一片。它的尾巴沒有了!它舔著尾根的血,嗚嗚地哭。對狼來說,尾巴不是可有可無的器官。除了驅趕蚊蠅、平衡身體等實用價值,尾巴還是第二語言,也是它們的風度和尊嚴。丟了尾巴,它就是一條殘廢的狼啊!

酒從水泥地上流過來,在它麵前積成一個小窪。它小心地用舌尖點了一下,先是覺得涼涼的,衝鼻子,然後食欲被強烈地激發。它舔了一小口,又舔了一大口……它終於放膽舔食起來。不久,一種暈暈乎乎的感覺出現了——呀,不妙!它趕緊把舌尖折過來往喉嚨深處舔去。

狗和狼都有這個絕招:當它們對吃下去的東西產生懷疑時,就會用這種辦法使食道和胃產生痙攣,把食物嘔吐出來。

公狼嘔吐不止。

狼和狗不一樣,它們不接受酒,就像它們不接受人類。

公狼很快振作起來,伸頭朝牆洞外窺探了一下,縱身躥出了這個該死的地方。

天光正在暗淡下去,四周都是望不到頭的莊稼地和潛藏著人類的村落。山呢?天光暗淡,地平線上那座若有若無的山早已隱藏在了夜色中。

不知該往何處去的公狼嗅到了阿克留下的氣味,便下意識地循著氣味追蹤而去。它的鼻子挨近地麵,用一種鬼鬼祟祟的腳步悄無聲息地奔跑,不時地停下來張望四周和舔吮尾巴的傷口。

動物在沒有主見時常會這樣按著習慣行事。公狼是在追蹤阿克,但也會撕碎遇上的一切生命。漫長的囚籠生涯並沒有磨滅它的野性,反而積累了更多的對人類的仇恨。剛剛失去尾巴的傷殘和屈辱,更使它成了一個瘋狂的複仇煞星!

生活在大平原上的人們做夢也想不到會在動物園之外遇上一條狼。如果有人遇上了這條獨行的狼,肯定會惋惜一句:“呀,可惜了,這麼神氣的一條狗怎麼丟了尾巴啊?”

第一個遇上這個複仇煞星的倒黴蛋會是誰呢?

這裏得補述一下阿克脫險之後的情況。

當阿克幾經磨難趕到主人家裏時,它的主人已經被路過的漁船送回家了。主人的家其實隻是停泊在河灣裏的一條船。自從主人有了拖拉機,這條船就不再充作運輸工具了。

主人全家急切等待中的救護艇靠上岸頭時,阿克剛好氣喘籲籲地趕到。阿克激動地呼叫著主人——主人,我回來了!

主人全家一齊回過頭來。阿克從人的眼神和動作中感受到了人們對自己的憤怒。它確實耽誤了時間,而且耽誤得那麼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