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龍威親率五百邊疆士兵開道,後方禮部樂師隨隊而走。
十裏紅妝,件件朱漆髹金,皆由禮部所備。
唐芯努力保持著脖子堅挺的姿勢登上鳳輦,剛落座,便聽見後方奏樂聲起,綿延數裏的隊伍緩慢行過街頭。
所到之處莫不是人山人海。
“……”求放過!求低調!她現在後悔了可以嘛?
欲哭無淚地穿過宮門,透過帳幔,離得遠遠的,她便看見了朝殿前百丈浮雲地上飄舞的旌旗。
一列列披盔戴甲的士兵就站在其中,端得是威風凜凜。
鳳輦緩緩停下,天際已有日光冒出頭來。
唐芯深吸了口氣,回憶著嬤嬤的教學,小心翼翼在紅氈上邁出第一步,朝著那間鎏金的朝殿緩步而去。
冬陽照亮了她身上描金的鳳袍,展翅欲飛的火鳳熠熠生輝,鳳冠下,玉石垂珠,發出丁玲當啷的細碎聲響。
踏進殿中,立於兩側的文武百官紛紛側目,無數雙眼睛聚焦在她一人的身上。
心不安地跳了跳,一抬頭,略顯忐忑的視線同正前方天子沉穩、內斂的眸光隔空而撞,心在這一秒,奇異的平靜下來,唇角揚起一彎甜蜜的笑,落落大方地向高首走去,同他並肩而站。
王冠下,他俊朗無濤的麵龐褪去了往日的冰寒,極盡柔和,一席龍袍著身,與她身上的鳳衣相互輝映。
“今日,娘子卻是美豔無雙。”沈濯日嘴唇微動,話含著內力悠悠飄入唐芯的耳中。
唐芯沒好氣地橫了他一眼,又顧忌著下方的朝臣,還得繼續保持微笑,學著他的樣子,盡量唇瓣不動地說:“美是需要代價的!你知道我頭上這東西有多重嗎?都快把我脖子壓彎了!”
“辛苦娘子了。”沈濯日莞爾一笑,“為夫今夜定會好好犒賞娘子。”
臥槽!感覺要遭!
接下來,承製官、禮部尚書都說了些什麼,唐芯壓根沒有聽清。
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即將到來的‘酷刑’上。
繁瑣的冊封典禮進行得尤為緩慢,但唐芯卻打從心眼裏盼望著,大典進行得越慢越好。
兩人間時不時的眉來眼去,下方不少人都看在了眼裏。
身為景國使臣的夏允兒,無語地癟了癟嘴:“哪國皇後封後大典不是謹慎小心的?也就這人,敢公然走神!”
真以為她和永騰帝的小動作,無人看見嗎?
“即便皇嫂途中有何差錯,亦有皇兄擔著,公主這是羨慕了?”就站在她下首的沈濯香聽到此話,頓時勾唇一笑,“若是如此,本王倒不介意,早日娶公主進門,好叫公主也在人前,如皇嫂和皇嫂這般,同本王打情罵俏。”
這話一出,夏允兒隱秘地踹了他一腳,順帶附贈了一記眼刀。
沈濯香疼得暗暗齜牙,暗歎道:這女人下手也忒狠了。
可旋即,他又嬉皮笑臉地開口:“本王皮糙肉厚,不知公主的腳是否踢疼了?”
夏允兒又羞又惱,狠狠刮他一眼,背過身去,隻當他不存在,但眉梢卻隱隱有笑意流出。
相較於他們兩的好心情,代楚國出使永騰前來觀禮的楚庭,卻是神色陰鬱,目光怔然望著上首並肩而立的男女。
即使是旁觀者,他也不得不承認在這兩人間,根本容不下第三人。
一股苦澀漫過心尖,手指輕撫過心口,摩擦著那裏微微凸起的地方,緩緩垂下了眼眸。
接過鳳印,封後大典禮畢。
在百官齊聲的高呼下,兩人攜手步出朝殿,前往奉先殿。
龍攆駛過艾青石路,唐芯正襟危坐在其中,眼觀鼻鼻觀心,正經而嚴肅。
“怎麼,學了幾日禮儀,倒是學乖了?”沈濯日略一偏頭,輕笑道。
唐芯虎著臉道:“我不要和你說話。”
“脖子不酸了?”沈濯日複又問道,邊說邊伸出手,撫上她的後頸,輕輕替她揉捏起來。
“喂!你注意下場合,一會兒被人看見了,當心裏子麵子掉得精光。”唐芯別扭地想要躲開,卻又擔心會被帳幔兩側的宮人聽見,聲音壓得不能更低。
“那又如何?朕尚且不怕,你怕什麼?”沈濯日的語氣一如既往的霸道強硬,摁住她欲躲的肩膀,以內力為她緩解酸澀感。
別說,經他這麼一弄,還真舒服了不少。
“我可沒你那麼厚臉皮。”嘴上這麼說著,但她的身體卻誠實的放鬆下來。
這女人,看來這輩子是改不掉口是心非的德性了。
沈濯日寵溺一笑,直至抵達奉先殿,方才收回手。
兩人剛一步下龍攆,一名太監便小心翼翼的湊上前,說:“皇上,楚國使臣有要事在身,人已動身離宮了,香王和丞相大人差奴才前來稟報。”
聞言,唐芯眉頭猛皺:“楚庭要走了?”
這麼快?
“動身之際,他可有留下話來?”沈濯日麵色微冷,據京外人馬傳來的消息,近日並無可疑人出入,而楚庭亦是孤身一人前來道賀,如今又匆匆離去,倒是叫他有些想不通。
“楚國使臣隻說恭賀皇上、皇後娘娘大喜,還說,皇上和皇後情比金堅,定會白首相依,別的,什麼也沒說。”太監仔細想了想,確定沒有遺漏才回稟道。
情比金堅,白首相依……
一抹了然的精芒在他眼中劃過:“命香王送楚國使臣離京,莫要怠慢了貴客。”
“是。”太監匆匆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