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婉兮站在陽台上抽完一支ESSE，傾身向下，就看見吳謙已走到了樓下。她從小圓桌上的紙盒裏抽出一張紙巾，把煙熄滅在裏麵包成一團扔進了垃圾桶，然後走進廚房漱口。
夫妻二人靜默地吃過飯，像往常一樣在小區散過步，就回房準備休息了。
時間還早，兩人在床上背對著背各玩各的手機。吳謙刷微信，覃婉兮則看小說。她最近對偵探推理類小說興趣濃厚。
吳謙的微信裏，冬梅給他講今天又吐了幾回，又吃不下什麼東西，好想吃酸酸的葡萄。
“酸兒辣女？”吳謙一時興奮起來，又想到覃婉兮在旁邊，不能表現太過，隻能微微地笑了。不管怎麼樣，這是自己的孩子，是流著他吳謙一半血脈的骨肉。
他下麵隻得一個妹妹，父母思想封建，自覃婉兮沒了生育之後，沒少在他麵前念叨“我們老吳家要絕後了”之類的話。無論如何，傳宗接代還是要有的，咱可是天朝人，幾千年的文化傳統！
他好言安慰了一下冬梅，退出微信，手肘碰了碰覃婉兮，說道：“你在新單位還適應吧？”
覃婉兮雙眼盯著手機屏幕，隨口應道：“嗯。”
“放學時我跟你們組的梁老師走在一起，可沒聽他少抱怨。”
覃婉兮一動不動。
吳謙繼續道：“蘇木也辭職了。一下子走了兩個老師，這個時候又沒法補充新的，至少得有四個老師要加課。
梁老師就兼了你原來的一個班，代替你做了班主任。”
覃婉兮的視線從手機屏幕上移開了些：“蘇木也走了，怎麼沒聽你說起過？”
“你去了新單位不一直很忙嗎？我怕影響你工作。”吳謙給自己找了這樣一個理由，其實是他心心念念著兒子，忙著給冬梅準備吃的，學校的事情他沒怎麼放在心上。
覃婉兮想了一想，猜測道：“她是去南州了嗎？她跟陸醫生分居兩地，雖然並沒多遠，但總歸在一起好。”
想起如今自己的處境，難免心酸，說完就沉默了。
吳謙隻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又說道：“公司做事和我們當老師的畢竟不同，你看前天你不也回來得挺晚的嘛？以後咱們誰不忙誰做飯，怎麼樣？”
覃婉兮聽出了道道，他的意思是如果大家都忙的話就不用做飯了。他忙什麼，不就是要去陪那個賤人嗎？
“公司經常要加班，部門間也愛聚會，我確實挺忙的。謝謝你啊，老公！”
吳謙放下了心，趁機靠過去撫摸著她的香肩，問道：“你們那個技術總監人還好吧？”
覃婉兮心中冷笑：“一個老頭兒，一整天說不出一句話。怎麼，你該不會是吃醋了吧？”
吳謙涎著臉，把頭埋進她的後頸裏，話語溫柔：“婉兮，我答應了要照顧你一輩子的。以前咱們天天黏在一起，現在情況不一樣了，我總歸要擔著心。”
他說的每一個字的一撇一捺都如一根根刺紮進覃婉兮的心裏，但是她已經不傷心了：“冬梅這幾天還好吧？我聽說起初三個月會害喜。”
吳謙頓住，心中翻起內疚：“婉兮……”
“我沒事。人家懷著你的孩子，我不看僧麵看佛麵，孩子始終是無辜的。”
覃婉兮關了燈，躺了下去。
她扭著頭，在黑暗中睜著眼睛，心中沒有一絲漣漪，隻有無盡的空洞。
整個“楓橋韻泊”已沉入死寂。她下了床，走到陽台上去，取出ESSE狠狠地抽了幾口。暗夜中，一點紅光。
第二天她到得很早，先打掃衛生。
況總監通常在上班前的5分鍾才進辦公室，有時下午會帶她進車間。那裏有監測係統，進門要通過金屬探測儀的檢測，不能帶手機進場。她在那兒，主要是幫況總監記錄一些零碎的數據，其餘的一竅不通，隻能幹瞪眼。
而真正核心的技術研發工作室，況總監從來沒有帶她進去過。
走到他的桌子前的時候，覃婉兮看了下時間，7：30。
她快速地翻過桌上那些資料，在其中一本裏發現了一張圖紙。她拿出手機拍了照。
她再看了下時間，迅速打開電腦，所有的文件夾和軟件都被設置了密碼。她曾經嚐試破解過好幾回，都是無功而返。
況總監會設置很多密碼嗎，還是說，隻有一個密碼？
她的手無意間拉開了辦公桌中間的那個大抽屜，還是跟平常一樣，沒鎖，但是她記得裏麵都是些零碎的雜物。
她遲疑了一下，還是把這個抽屜拉到底。右邊角落裏躺著一張小男孩的黑白相片，上麵顯示的日期是85年12月0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