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力趕到病房的時候,蘇木正和陸常山說著閑話。
因蘇木還在平躺階段,陸常山不讓她擺弄手機,說給該打電話的人報一生平安即可,其他的由他去辦,所以等他提著早餐進來看她還舉著手機在眼前對焦時果斷給她收了。
“我拿手機給你,是尊重你哥對你的感情,還有我那丈母娘,你親自給她打個電話,以免她胡思亂想,可沒讓你躺在病床上玩手機!”
“我……我就看一下朋友們發的短信。”蘇木申辯。
陸常山不和她囉嗦,挖起一勺溫熱軟稠的八寶粥堵住她的嘴,見她咽了下去,才輕聲絮叨:“這裏邊有蓮子、桂圓、薏仁、山藥、紅棗、黑米……八寶粥健胃開脾、消滯減肥、補充體力、益氣安神,出院以後要記得熬給你老公喝。”
蘇木轉著眼珠子,心裏頭唉聲歎氣。
以前上班忙到虛脫的時候就常想要是能在床上躺他個十天半月啥事都不管不問不去做該多好,可真的這樣的時候才知道這滋味不好受,要不是還有思想還能睜眼,還有人給她翻身給她按摩,她真要以為她現在這一動不能動的狀況就是傳說中的挺屍了。
時間好漫長,可以長到地老天荒;時間好難過,難過得她想一骨碌滾下床去求仁得仁算了。
唉唉,就怕求仁得仁求不了,可怕的、難過的時間從此變成暗無天日的病床噩夢!
“常山,你看能不能把我弄回家去養,這兒真心不想住啊!”
“再過幾天。”陸常山話語簡潔,毫無折中的餘地。
“好幾天沒洗頭洗澡了,我都臭了!”蘇木欲哭無淚。
“我會給你洗的。”
“醫院是什麼地方?醫院就是把好人都住成病人的地方!”蘇木哀怨控訴。
“我沒讓你來。”陸常山輕輕一推,那意思不言自明。
蘇木吞著粥,決定放棄這個自己挖坑把自己活埋的話題。
“那你說說,我不在的這十多天有沒有發生什麼事。”
陸常山頓了一下,想起覃婉兮發給她的郵件。那郵件他還沒有來得及看,不知道覃婉兮說了些什麼。
不過,冬梅的孩子沒了,可不是什麼好事,還是不說為好。
但是,如果事情真是覃婉兮做下的,她會不會在郵件裏留下了什麼線索,或者直接交代“犯罪”細節?
這個覃婉兮也忒奇怪,為什麼會給蘇木發郵件?她想要傾訴什麼心結,還是要達到什麼目的?
“有一個,我去一家醫院找你的時候把別人的老婆認成你了,還差點被人家老公打。”
蘇木給他說得又不好意思又想笑。
張力輕悄悄進屋,看見的就是她雖然挺直著動不了、卻眉眼彎彎的笑臉。那臉上是晦暗的病容,額頭上一塊青紫,但氣色卻很好。
早先他的手機響了以後,他看著屏幕上那個熟悉的名字,心裏立刻產生了兩個想法:一個是陸常山借她的手機要告訴他她在哪兒或者哪兒都不在,一個就是她本人——陸常山不是說她會回來的嗎?是不是真的回來了?
不管是哪一個,都讓他在滑過接通鍵、把手機放在耳朵邊的時候繃緊了所有的神經,屏住了全部的呼吸。
“哥,我被人救了,在軍區醫院。”
什麼叫“振聾發聵”?什麼叫驚天動地?
世界上最美妙的聲音就是這個聲音!世界上最好聽的話就是這句話!
那一瞬間他很激動,狂喜得好像小時候終於得到了心儀已久的變形金剛,但他又有點嫉妒,嫉妒陸常山。他說她會回來,她就真的回來了;他說他會找到她,他就真的找到她了。這就是所謂的“心有靈犀”,還是陸常山真有超強的第六感官?為什麼就不是神智錯亂的臆想?
“哥,你來了!”蘇木看見了他,笑得更加好看,像一朵春天開的花。
這真的是她!歡天喜地的她,沒有一點改變的她!隔著時光之河,還是那個在小院的桂花樹下讀書的她,還是那個脆生生地喊他一聲“哥哥”的她!
如此甚好!
張力的神色平靜了下來,淡淡地問她問陸常山:“傷到哪裏啦?”
“主要是右胸部,其他還好。”陸常山回答。
“哥,對不起!”蘇木羞愧地垂下眼簾。
“嗯,能回來就好。”張力說得隨意,隱去了他之前所有的擔憂和恐慌。
這時正好護士進來給蘇木換藥,陸常山還想著覃婉兮的郵件,突然靈感大發——不如交給張力去解決!於是趁蘇木去盯著輸液瓶的時機拿起她的手機放在外套口袋裏,對張力說:“二哥,借一步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