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在陽光下晃得讓人睜不開眼,即使是沐浴著陽光卻也能感受到幾分刺骨的冷。
譚溪縮縮手,袖口已經短到腕間了,而父母並沒有準備給他換新衣的意思。他用鼻子頂頂口罩讓自己更暖和些,手抱在懷間守住最後的熱量。
與譚溪不同的是他身邊的弟弟,絨毛製的帽子和厚重的棉服,甚至邁開腿都要使出更多的力氣。
“譚朗朗,走慢點。”
隨著女人一聲輕叫,毛絨絨的弟弟停下了腳步,回頭看向他的母親,揮揮手示意她走快一點。
“譚溪快看著點你弟弟啊!”走在最前頭的男人轉頭對他們吼道。
譚溪並沒有搭理他的父親譚高禹,這種大呼小叫的事情在他們家時常發生。他手扶在弟弟後背上,防止他摔倒。
冷風刺骨,除了譚溪沒有第二個人沒帶手套。
趙瑛看了看譚溪的手被凍的通紅,她當然知道13歲的小孩根本受不了臘月的冷風,更何況穿著比他們那麼單薄的衣服。
她又看了看譚朗朗,畢竟是親生兒子,少穿一件都心疼的不行。
索性裝作沒有看到,反正又凍不死。
今天是杜荔的忌日,而杜荔是譚溪的親生母親。
譚溪理所當然的認為今天是給杜媽媽掃墓,他並沒有像往常一樣很激動,反而多了一絲淡然。
杜荔在譚溪6歲時便離開了人世,而趙瑛在同年嫁入了譚家。
譚溪並沒有責怪趙瑛介入了他的家庭,在杜荔之前,譚高禹還有第一任妻子,宋思思。
他習慣了有2個母親的生活,可在趙瑛之前,大家都還是愛他的,至少衣物還是合身的。
嘴中吐出的氣霧在譚溪睫毛結一層細冰,他努力睜大眼睛在一片模糊中尋找著杜荔的墓碑,可在接近時,譚高禹甚至沒有轉過頭,直直向前走去。
譚溪愣了神:“這是,去哪?”
輕飄飄的一句被冷空氣攜走,並沒有人搭理他。
“我們不是給我媽上墳嗎?”譚溪站直了腳對他爸說。
譚高禹依舊沒有理他,在他眼裏,譚溪不過是第二個喜歡作秀的杜荔。
還是趙瑛應了:“我們是來給我媽掃墓的,今天也是她的忌日。”
“我不去!我要給我媽掃墓!”譚溪跺跺腳,也不管身體冷不冷甩開膀子往回走。
趙瑛抓住了他,手上暗暗使勁卻表現得拗不過譚溪:“哎呀你別去了。”
眼看著譚溪就要甩開自己,趙瑛煩了,一把推開他說:“哎,你別推我啊!”
譚溪被狠狠推在地上,看起來厚實的雪其實隻是輕薄的附在凍得梆硬的黃土上。羸背猛的撞在地上,他吃痛的幹咳了幾聲,看著譚朗朗看著他,鼓起勁才慢慢爬起來。
“你幹嘛推你媽?”
譚溪站起身,發現是譚高禹在問他話。他不想回答,背部摔的火辣辣的,反而讓他感覺好多了。
譚高禹兮看他沒反應,徑直走過來說:“跟你媽道歉,快點的。”
他看起來很煩躁,甚至不等譚溪轉過身看趙瑛便一腳踹在譚溪腰上。
猛烈的衝擊讓譚溪硬生生扭過身體看著趙瑛,他知道,他必須要道歉了。
“對..對不起..”
譚溪不敢看著趙瑛,趙瑛也不敢看著譚溪,她能感覺到譚溪腰上的那一腳有多痛。
“沒事,繼續走吧。”趙瑛擺擺手示意繼續趕路。
譚高禹可不幹,他又對著譚溪大聲喊:“說清楚!跟誰道歉!”
高分貝的音量在耳邊呼嘯,譚溪被嚇得身體一顫,幾乎是同一時間喊著:“對不起!…媽媽!”
眼淚再也沒止住,從那句媽媽開始,眼淚便湧了出來。
譚溪不敢哭出聲,他隻能堅咬著牙告訴自己不能哭,千萬不能哭。
媽媽就在旁邊的地下…
譚高禹看著譚溪顫抖的樣子很滿意,轉過身繼續給他們帶路。趙瑛雖然也被嚇到,但不敢表現出來,隻是牽上譚朗朗的手跟在後麵。
雪被踩的嘎吱嘎吱響,淚順著臉頰滑到口罩凝成冰碴,等走到趙瑛媽媽墓前,口罩已經凍得變形。
趙瑛看著墓,想到小時候媽媽就那樣牽著她的手,就把譚朗朗的手牽得更緊。
“我好想你,媽媽。”
譚溪看著趙瑛對墓碑狂撒眼淚,內心也有點揪緊,他也是個孩子,也想被媽媽愛護,可是真正愛護他的那個媽媽,早走了,就躺在不遠的那邊。
他轉過頭,陽光刺得他看不清,但在模糊中一陣悲楚湧上心頭酸在鼻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