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一家人吃完飯後圍坐在電視機前看春晚，除了半空中連綿不斷的爆竹聲外，再也找尋不出一絲年味。
“媽，聽說阿珠表姐快結婚了，這麼快？”
“是啊！也不曉得阿珠是怎麼想的，竟然找了個貴州小夥子，在餘杭打工的。雖然小夥長得還算端正，可要房沒房，要車沒車，要學曆沒學曆。貴州啊，那可是全國最窮的地兒！阿珠嫁過去，還不得吃盡苦頭。當初你表姐第一次把他帶回家，你二姨娘就竭力反對，母女倆為此還大吵了一架。後來阿珠說和那個貴州男人一刀兩斷了，你二姨娘這才肯善罷甘休。可這丫頭竟然使了一招‘暗渡陳倉’，他們私下裏仍舊交往著，你二姨娘發現時，已經為時晚矣，唉！”
“為什麼為時晚矣啊？”
“阿珠已經懷孕好幾個月，肚子都隆起來了，生米煮成了熟飯，還能怎麼辦？你二姨娘做夢也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一步，她快被氣死了，到頭來隻能默認了這樁婚事，總不能將閨女掃地出門吧？現在的孩子，真不讓父母省心。我瞧阿珠這丫頭平時悶聲不響的，竟也會幹出這麼出格的事情來！”
“媽，婚姻是自由的，二姨娘為什麼要橫加幹涉呢？”
“瞧你這孩子說的，天下哪一個母親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生活得幸福？像我和你二姨娘這代人，年輕時吃過苦，不希望悲劇在你們身上重演；平時寧肯自己省吃儉用，也不會虧著你們。我覺得你二姨娘沒錯，換了我也不會答應這門親事。你表姐再不濟，也是大學本科畢業的吧，怎麼可以嫁給一個外來打工仔，實在是門不當戶不對。”
“可他們是真心相愛的啊！”
“你怎麼知道他們是真心相愛的，你又怎麼知道那個貴州男人不是衝著你二姨娘家的錢來的？你還在讀書，涉世不深，經驗尚淺，這個社會遠遠比你想象得要複雜！”
“媽，你這也太武斷了，萬一表姐和她男朋友是真心相愛的，就這麼被二姨娘活活拆散，不是很可惜嘛！”
“就算那個貴州男人不是衝著錢來的，也不能把阿珠嫁給他！其他的暫且先不說，結婚總得有一套像樣的婚房吧，這是最起碼的要求，總不能阿珠嫁過去後，還去租房子住吧……”
“租房子有什麼不好的？”章錦怡接過話茬道，“媽，難道房子就真的這麼重要嗎？我覺得兩個人在一起最重要的是開心，能懂得彼此的心。什麼豪宅啊，名車啊，全是附屬品，如果沒有了愛情的滋潤，這些東西全成了垃圾……再說了，用發展的眼光看問題，房子這東西嘛，遲早都會擁有的，房價總不至於一路高下去；可愛情一旦丟失了，就再也找不回來嘍！”
“錦怡，你該不會也想找個窮小子做男朋友吧？”
“你嫁給我爸時，他還不是窮小子一個？這麼多年過去了，你們倆在一起生活得不是挺好的嘛！”
“年代不同了，你沒見現在的年輕人離婚事件滿天飛麼？我隻是想對你的未來負責，不想你走彎路。”
“你們家長總是假裝以愛的名義來限製我們的自由，拿你們固有的一套法則來綁架我們的生活，我們已經長大了，有自主選擇的能力……”
“我們是過來人……”
“得，得，你們總喜歡以過來人自居，可生活的奧妙就在於未來的不可預知，我們不想重複你們走過的老路……”章錦怡試探著詢問，“媽，如果我真帶回來一個鄉下窮小子，你會怎麼辦？”
“那我指定棒打鴛鴦！”
章錦怡撒嬌道：“你究竟是不是我親媽，也太狠了點吧！上次不曉得是誰說鄉下男孩子不一定就比城市男孩子差？”
“我那純粹是理論上的說法，具體問題還得具體對待。”
“哎呀呀！到時候我隻能以表姐為楷模，也來一個生米煮成熟飯，奉子成婚！哈哈！”章錦怡朗聲笑道。
“臭丫頭，你敢！”章母佯裝生氣道。
這時，窗外鞭炮聲連綿不斷地響起來，原來已是零點整，新的一年來臨了。章父衝她們喊道：“你們娘倆在說啥悄悄話呢，趕緊來陽台看煙花啊！”
“媽，今晚的討論到此為止，我看煙花去啦！”見老媽蹙著眉，章錦怡猝不及防地往她臉上親了下，“親愛的媽咪，你板著臉就不好看了，你笑一個嘛，笑一個嘛！”章母被女兒逗笑了。
五彩繽紛的煙花在天空裏盡情綻放，杭州城被映照得恍如白日。住在三樓的章錦怡不經意中往樓下望去，瞧見小區裏有好些人在活動呢。一個戴著帽子的女孩，彎下腰，點燃花筒，迅速躲進男朋友的懷抱，男孩用雙手捂著她的小耳朵……
章錦怡瞧見這一幕情景，感覺特溫馨，不禁莞爾一笑。
放在羽絨服口袋裏的手機此時不停地震動，那些精美的新年祝福短信從祖國各地發過來。她輕輕地按了一下，跳出一條樸實無華的短信：
章錦怡，新年快樂！
發送者正是於梓良。
然後，她看著天空獨自微笑，笑得比煙花更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