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滄山維持著頭腦倒懸在浴缸上的動作,喉頭上下滾了兩下,倒著看著近在咫尺的喬棲的麵。
“什麼兄弟?”薛滄山聲線隱隱發緊,他問:“你帶我回來,就是為了跟我當兄弟?”
薛滄山想,我這麼好個人形打樁機,你倒是用起來啊!別客氣啊!
喬棲當時垂頭看著他的臉,笑著說道:“沒錯,咱倆是最好的兄弟,我會照顧好你的。”
上輩子薛滄山救了他一命,照顧他那麼久,在外麵翻到一包薯片回來都要喂他吃半包,這輩子他肯定會照顧薛滄山,直到薛滄山腿腳大好,洪水結束。
薛滄山定定地看著喬棲的臉。
他想從喬棲的眉眼間窺探到一絲玩笑的痕跡,但他很快發現,喬棲是認真的。
喬棲那張麵溫柔而寬和,垂眸看著他時,目光跟看喬楠那個小屁孩沒區別!
他的肱二頭肌,他的六塊腹肌,他引以為傲的二哥,喬棲竟然都不放在眼裏!
他躁的都想吃人了,喬棲還在這瑪卡巴卡呢!
誰家好兄弟還給人洗澡啊!
薛滄山當時人還倒在浴缸裏,腦子裏卻一陣嗡嗡的轉,跟進了水似得,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
剛才他身上湧動的期待,和滿身燃燒的火兒瞬間被澆滅了,他躺在浴缸裏,半死不活的冒出來一句:“你當初為什麼救我呢?”
他不明白,喬棲要是對他沒興趣,幹嘛花這麼多錢在他身上,幹嘛把他養起來?幹嘛這麼勤勤懇懇的照顧他?
喬棲總得圖點什麼吧?他除了這身子,還有什麼玩意兒值得喬棲來圖嗎?
他理解不了,所以要問一問。
總要有個原因吧?
——
喬棲當時正在給薛滄山揉耳朵。
他纖細的手指上沾了順滑的肥皂沫,輕柔的捏過薛滄山的耳骨。
薛滄山耳骨比常人硬一些,用老話說,這是“耳根子硬”的人,不聽人勸,滿身反骨,脾氣不會很好。
但喬棲覺得薛滄山很好。
原因嘛...就是因為薛滄山救過他,所以他救薛滄山,理所當然。
隻是,“重生之前”的事情沒法說,那些事情太過匪夷所思,比未來的台風更讓人難以相信,所以他打算隨便編一個。
反正他救都救了,理由還不是他自己隨便編?
喬棲坐在小板凳上,笑眯眯的低頭和薛滄山說:“大概,是因為我們倆“合眼緣”吧,我那天見你,覺得你躺在那裏很可憐,所以才想救你,我以前在孤兒院的時候,也這樣救過很多人。”
喬棲以前照顧孤兒院的孩子照顧多了,身上難免帶著些男媽媽的味道,一照顧上人,語調都輕柔許多,說話的時候,都像是哄孩子一樣。
“我很小的時候,有很多弟弟妹妹,他們多是一些天殘,生下來就缺手缺腳,或者腦子不好,孤兒院收養了他們,但是根本顧不過來,我從小就會照顧一些人。”
“隻是大家都有病,生活的很不好,就算是很辛苦,也不能把他們完全照顧好,那時候,我就想,我以後要很有錢——”
他要很有錢,就可以把自己身邊的人都照顧好。
喬棲沒有察覺到薛滄山那些藏在暗裏的試探,他還真以為薛滄山想知道“為什麼呢”,他講著講著,話題就歪到了其他地方去。
薛滄山倒在浴缸裏,看著喬棲的臉。
喬棲臉上微肉,說話的時候,粉嫩的唇瓣一張一合,亮晶晶的舌尖偶爾自唇瓣間探出來,一雙眼裏帶著點笑,看著可愛極了。
薛滄山恍惚間,覺得自己很像是路邊一條缺了腿兒的狗,被一位善良的主人撿回來,送去除蟲打針,再帶回來清麗毛發,最後把他養起來——而這位主人幫助他的原因,隻是覺得他可憐。
他一時間分外落寞,半天不說一句話。
他以為自己是個小三,後來發現自己是條狗。
媽的,他以前看不上小三這個身份,後來發現他還輪不上小三呢!
但薛滄山不信這世上真有人會善良成這樣,沒有任何緣由、隨手就去救人!
喬棲一定圖他點什麼,隻是他暫時沒發現,而喬棲又不肯承認。
薛滄山一想到他連個小三都算不上,一時有些惱,哼笑著擠出來一句:“外麵受苦受難的人多了,你怎麼不都撿回來?”
喬棲當時正拿起一旁的水龍頭,要給他衝掉泡沫,所以先說了一句“閉眼”。
薛滄山順勢閉上眼。
下一刻,水流緩緩流動,輕柔的落到他的麵上,衝刷掉他頭麵上的泡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