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微開懷一些，我拿捏好情緒，道：“這邊還好，不冷不熱。”
陸叔笑起來：“小懶豬，以為你還沒起呢。”
“哈哈哈哈沒有沒有，今天有課呢，我要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在我看來，社交軟件改變了我的生活方式，但它的有個好處就是，不用麵對麵的交流就很好掩飾情緒。
“好了，既然這樣，不耽誤你上課。”
“怎麼會。現在離上課還早呢。”都怪我一向嘴巴太快，等說完後我才後知後覺地想道，陸叔怎麼著也是個長輩，人家又不像我整天跟條鹹魚似的，日理萬機，偶爾給我打個電話關心一下，我就這麼不上道地還繼續拉著人家說話，人家說不耽誤我學習的意思肯定是委婉結束聊天的說法啊，真是情商堪憂啊。
於是我又快速說：“那拜拜。”
出乎意料地，陸叔笑得越發隨意：“陳小刀，你這個娃娃，怎麼還跟我這麼生分？”
稍微有些尷尬，我盡量用很自然的語氣道：“啊，沒有啊。那陸叔你今天不忙嗎？”
“不忙，所以想關心關心你，想問你畢業了有什麼打算？”
尷尬到死，我真後悔去年植樹節沒在自己心裏種點數。我第一反應不是回答陸叔的問題，而是腦補出一出我自己也不知道是什麼的大戲，疑似思索自己何德何能能得到陸叔如此的關心。
懵圈幾秒，我飛快回答：“還沒想好，走一步算一步吧。”
我想起大一寒假那年，我第一次與在網上聊了四年多的陸叔見麵，他給我的感覺就是那種中年成功人士，看起來很年輕，也很有風度。而我當時還沒擺脫高中的浸淫，整個人不堪回首地演繹了什麼叫樸實。
後來我問陸叔為什麼對我那麼好，他說，從高一到大一，三年多的時間我把自己的好多心事都講給他聽，就像是看著自己的孩子長大一樣，他發現我是一個特上進特勇敢特有才華的小家夥，他是被我的樸實打動的。
嗯，果然是因為我長得太可愛了才招人喜歡的。
“唉，希望你趕緊畢業了回到這邊工作，陪陪我。”陸叔歎了口氣。
要不說我是個戲多心裏又沒數的人呢，電光火石間，我似乎明白了陸叔說這句話的意思，可是我又不能完全地明白。
實際上每一次跟他講話，我內心都布滿了忐忑，我覺得自己一向是個不懂得搞氣氛不會來事的人，遇到事情腦袋第一時間卡殼。
我不動聲色地接話：“陸叔，你是不是遇到什麼不開心的事了？還是工作壓力太大？”
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停頓了幾秒才慢慢回道：“是啊，壓力大。也不是什麼大事，突然就厭煩了當下的工作，對同事對公司。”他一開口我就開始慌了，該怎麼辦怎麼辦，等會兒他講完了我該說點什麼？請允許我發自內心地喊一句，和成功人士做朋友太難了，我還是安心當個普通人吧。不過話說回來，搞得好像成功人士都是瞎的一樣，會跟我做朋友。
“有的時候覺得生活就像煉獄一樣，特別難熬……”就像是對著一個樹洞吐露心事那樣，陸叔絮絮叨叨地就跟我講起了他自己的事情。以前他從未給我講過這些，從來都是我拉著他講我自己的事情，對於他自己，他從來都是緘口如瓶我也從未問過，我沒料到他這種成功人士居然也有我等凡人才有的煩惱。縱然蠢頓如我，此刻也能感同身受，我不知道他說這些話的時候想到了什麼，隻覺得他苦。人到中年的男人，很多哭泣是無法張口說理由的，就像有些絕望隻能深深壓在胸口。隻有苦到難以承受才會需要一個傾聽者。
我想起《大事發聲》錄製現場，樸樹演唱《送別》，當他唱到“情千縷，酒一杯，聲聲離笛催”這一句時，突然一下情緒就失了控。先是歌聲變得哽咽，隨即麵容抽動，泣不成聲，接著他轉過身去，捂臉大哭。
我不知所措，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是合適的，隻是舉著手機靜靜等他說完，才把剛才斟酌好的雞湯用極慢及嚴肅的語調搬出來：“辛苦了。你不是超人，也別總硬撐著。”說完這句話，聽著那邊傳來笑聲，我才大著膽子開玩笑：“遇到過不去的坎就睡一覺，沒什麼是睡一覺不能解決的，如果有，那就睡兩覺。”
“你這個小鬼，能言善道。好，剛才是我失態了，不打擾你學習，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