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司徒鏡的一番話,左明舜的反應很奇怪。 他沒有沉默,沒有歎息,卻是忽然輕聲笑了起來。笑聲綿延,仿佛還很開懷。 司徒鏡如何也沒想到對方會是這樣的反應,生生呆住。而這時左明舜卻又似乎拉扯到了傷口,笑聲戛然而止,低低地倒抽一口冷氣。 司徒鏡一緊張,忙道:“你的傷……真的沒關係麼?” “不過是被箭頭擦到了,不礙事。”左明舜平複下來,輕聲笑道,“再說了,明天我們這對狗男女就要被燒死了,這傷輕重與否,也無所謂了。” 司徒鏡聞言一陣沉默,她能說她不想死麼? 左明舜又笑道:“丫頭,你這麼跟我死在一起,覺得虧麼?” 這久違的稱呼,讓司徒鏡不禁一個恍惚,有點分不清今時往昔。 “你明明還是很在乎我的對吧?”而左明舜卻又笑道,“那麼我當真是死而無憾了啊。” 這話雖然帶著明顯輕鬆玩笑的意味,但司徒鏡卻越聽越難受。 也許是在生死麵前,太多東西都顯得渺小而不可及。此時此刻,她忽然覺得那些過往都太不值得一提了,她隻想平平安安地活下來,左明舜也一樣。 實則從再見的第一刻開始,她便知道哪怕一年已過去,哪怕那種背叛她還深深地記在心裏……卻根本沒放下,也放不下對他的感情。 “丫頭?”見她一直沉默,左明舜探尋著喚了一聲,又道,“若今日有機會活著出去,咱們……從頭再來好麼?” 司徒鏡沉默許久,點了點頭。 左明舜笑了起來,道:“丫頭,記得你今天的回答。” ——司徒鏡很久以後回憶起他這句話,才意識到:混蛋,一切都是圈套啊!自己怎麼那麼輕易就上鉤了呢! ***** 大批官兵殺進來的時候,正是大半夜,司徒鏡正睡得迷迷糊糊的,就連同著一起綁著的人,被直接抬下了山。 山下小鎮的客棧裏,她看了看完璧歸趙的貨物,以及旁邊一個胡子花白的老爺爺,道:“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老爺爺捋了捋胡子,道:“老夫是朝中的吏部尚書,也就是左明舜的師父。”也就是一年前教唆左明舜做對不起她的事的人。 想到這裏,司徒鏡撇撇嘴,有些警惕地看著他,重複著自己的話,“尚書大人能不能解釋一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師父笑了笑,卻回答了一句牛頭不對馬嘴的話,“左明舜那孩子,他沒有對不起你。” 司徒鏡一愣。 “當年老夫勸過他拿你邀功的事,想來你是聽見了,才一走了之的吧?”師父搖搖頭,道,“你誤會他了。老夫也是後來才知道,他是不辨忤逆老夫的勸說,才表麵上應承著,心裏卻另有算盤。發現你走後,他整個人七魂丟了六魄,但怕朝廷知道你是青玄寨的人,又不敢去找你。如此在朝中挨了大半年,才尋了個由頭辭官歸家,現在可是當地小有名氣的富賈之家了。” “辭官?他辭官了?”司徒鏡大驚。 “那辭呈可是在你走之前就寫好的啊,看來他當真誌不在此,為師之前苦苦相逼,卻是錯了。人倒是解鈴還須係鈴人,今日你二人便將疙瘩解開吧。”說著,他已然轉頭望向門外。 司徒鏡這才發現,做明舜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在那裂了。雖然吊著一根手臂,卻依舊不減長身玉立,風姿如玉的模樣。 “你、你辭官了?怎麼沒告訴我?”她結結巴巴道。 “我可沒說我還在做官哪,”左明舜無辜一聳肩,轉向師父,“此番我隻是借著同趙員外做生意的機會,順便幫著師父緝拿切糕團夥的餘孽,做一回誘餌。”頓了頓,微微笑道,“但收獲……卻是意外的豐厚呢。” “誘餌?”司徒鏡語無倫次道,“等等,那你早就知道會有人來救了?那在小黑屋裏,你、你還……” “若不如此,你又怎會對我說出真心話呢?”左明舜眯眼一笑,道,“丫頭,你答應我的話,我可還記得清清楚楚,不能反悔哦。” 說著,從袖中取出了二人各藏一隻的耳墜,在司徒鏡眼前晃了晃, 然後放在她掌心。 其實從看到這耳墜的第一刻起,他就知道她對自己沒有忘情,由此才有了後麵的種種。 接過耳墜握住,司徒鏡臉一紅,一時間沒有說話,隻暗暗覺得自己好像是上賊船了。 而這時,左明舜卻拉著她走到此番運送的獲取前,道:“打開看看。” 司徒鏡狐疑著打開箱子,卻發現裏麵……全是大紅色的喜服,蓋頭,鳳冠,甚至還有床上三件套! “趙員外為什麼要運這些東西……” “這可不是趙員外的,是我一早便準備好的……”左明舜微微一笑,“聘禮。” 司徒鏡臉更紅了,嘴上卻不以為意地道:“你憑什麼以為我會答應?” “你們寨子不是很窮麼?跟我成親之後,就不用在山裏做土匪了,小弟們都可以到我莊中做事,而你什麼都不用做,每天數錢就夠了。怎麼樣?” “……”糟糕,覺得好誘人是怎麼回事? 於是幾乎是本能地,她就點了頭,點完之後又感覺,這樣是不是太不矜持了…… “成交!”左明舜卻隻當沒看見,笑容加深幾分,“其實我早就想好了,如果這一次你不答應,我就扯理由說貨物掉了,讓你再送一次,才能拿到錢。如果還不成,就再來……”淡淡一道,“一直到……你答應的那天為止。” 司徒鏡再一次漲紅了臉。 “左明舜!你……你個無恥之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