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被尖利的噪音吵醒的，醒來時隻覺得頭昏昏沉沉，似乎有溫熱的液體順著發絲和下頜骨慢慢流下來，聚在他的下巴，又滴在衣服下端，聚成小小一攤，坐在駕駛位上的男子仍然在打著方向盤，慢慢把車往路邊的護欄靠過去，隨著尖利的聲音再次響起，黑色的汽車仿佛水滴相遇滾燙的石板，連續小小跳動起來，連帶著他也在車內左搖右晃。
沒事的，沒事的。
他仿佛聽見駕駛座上的男人小聲呢喃著，車還是晃的很厲害，晃地他頭暈目眩，好久他才反應過來，難受不僅僅是因為車在晃，更大的可能性是因為他失血過多。
可是，真的好難受，他張了張嘴，想喊駕駛座上的男子把車停下，張了張嘴卻隻能發出嗚嗚的聲音。
金紅色的光點從車身和護欄摩擦的地方不停迸濺出來，灑在護欄外的草地上，竟像一朵朵花緩緩開放。
他看見副駕駛上的女子也在隨著車的碰撞左搖右擺，她的半身幾乎被鮮血染紅，身上灑滿了破碎的玻璃，鮮血從她的腹部汩汩流出來，止也止不住，彎曲的安全帶纏著她的手臂，扭成詭異的角度。
他忽然覺得心裏好難受，仿佛生命中有什麼重要的人正漸漸離他遠去，他用力把手從身下抽出來，順著座椅一寸寸往前挪去，想要抓住副駕上女子的手臂。
“媽！”
那是他的聲音嗎，聽起來為什麼這麼悲傷。他看見駕駛座上的男子轉過身，那張臉上滿是淚痕與絕望，男子嘴巴張了張，似乎說著什麼。下一刻，車內的血珠忽然翻滾起來，一顆顆血珠從他的腿上、手上爆開，隨後向四周旋轉著飛舞起來，許久他才反應過來，翻滾的不是血珠，是整個車身。
不知道轉了多久，久到他都以為自己要昏過去了，車子終於砸在了平台上，停了下來，隨著冰冷的液體從破碎的窗口湧進來，他才發現，車掉進了湖裏。水越來越多了，幾乎到了他的胸口，他隻覺得胸悶的更厲害，他想掙開安全帶逃出去，隻是雙手怎麼也用不上力氣，隻能低下頭咬住已經鬆垮下去的安全帶用力撕扯著。
好痛，好冷，好黑。他終於放棄了，水慢慢沒過了前座，緩緩沒過了他。
他忽然驚醒過來，身邊老董正用幾件衣服撕成的布條替他包紮著腹部的傷口，那位年輕的學生坐在地上，雙目無神，不知道在思考什麼，一樓的【灰燼】們發出一陣陣興奮又喑啞的吼叫，像是在祝賀著王的降臨。
薑曉魚死死盯著三樓的樓道，遠處幾個寢室裏時不時發出電器短路的爆鳴聲，也許是吹風機，也可能是其他違規的電器，上樓板也在微微搖晃著，看著隨時可能會垮下。
“出口會不會在上麵，比如天台之類的地方。”薑曉魚不死心地問。
老董利落地把手中的布條打了個結，幫年輕男子做了緊急處理，頭也沒抬回道：“不可能，你往上走試試。”
薑曉魚小心翼翼地順著樓梯往上走，剛踏上樓梯就感覺到了異樣，看著自己的腳輕而易舉地穿過了樓梯，薑曉魚臉色一下僵住了。
“這個樓梯踩不上去。”
老董把手中的衣服團成團，用力往三樓樓道上的天花板扔，衣服輕而易舉穿過天花板，過了一會兒才掉下來。
“不僅僅是樓梯，我的【蜂】告訴我，上麵整層樓都是虛幻的。”老董轉過身，看著薑曉魚問，“所以你怎麼會從樓上下來？”
薑曉魚愣在原地，如果上麵都是虛幻的，那自己剛剛在哪裏。
“不……不可能，我剛剛還在上麵見到了一個小孩，房間也是我住過的房間。”薑曉魚甚至比他剛見到下麵那群東西時更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