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那人捋捋胡須,道:“本地治吏甚嚴,往來之人若不明白小郎君境遇,難免心有顧忌。小郎君若急用錢,何不將此簪拿去熔了?雖便宜了些,卻比賣出去要容易。”
我搖搖頭,道:“足下所言甚是,隻是此簪乃母親愛物,毀掉終是可惜。”
“如此。”那人頷首。
我低頭看看金簪,午後的陽光將它映得明亮。
這是母親給我的首飾中最簡單的一隻。方才說的話雖應付,卻也是確實所想。將它賣出隻是一時之計,將來我若有錢財定會贖回,所以萬萬毀不得。
“這金簪真好看呢。”一隻皓腕忽而伸過來,伴隨著柔柔的話音,將金簪輕輕拈起。
我抬頭,溫溫的香氣隨著微風飄來,女子紈扇半掩,柳葉眉下,一雙妙目看著我,盈盈挑著笑意。
我望著她,一時竟有些說不出話來。
“小郎君怎不說話?”她身後的另一名年輕女子看著我,“哧”得笑出聲來。
我回神,忙收起臉上的尷尬,起身招呼道:“二位娘子,看首飾麼?”
“不看首飾還能看什麼。”美人笑道,說著,將紈扇緩緩放下,露出形狀描繪精致的櫻唇和圓潤的下巴。
果然是美。我心道。
我學著市集裏正經小販的樣子,對著她們眉開眼笑:“二位娘子若是喜歡,不妨戴上一試。在下這金簪乃是祖傳,做工質料都極好,方圓百裏再找不出第二支。”
“哦?”美人目光在我臉上流轉,笑意愈深:“小郎君口舌倒是伶俐。妾見你帶了包袱,想必還有別的。”
我沒想到她這麼說,愣了愣。
“這樣的金簪我有幾件,再買又要重了。”美人將金簪放下,繼續道:“不過妾家中還有姊妹,也缺些首飾。小郎君不若帶上貨物,隨我等回去與眾姊妹一觀,但凡好的,必不虧待。如何?”
我望著那二人笑意盈盈的麵容和精致的衣飾,覺得這提議很是不錯。方才還以為今日大概賣不出去了,誰想一時風水大轉,來了大客人。心裏不住地盤算,若她們是一家人,價錢出得合適,首飾全賣給她們也未嚐不可,將來要贖回的話會方便許多。
“憑娘子做主。”我笑著向美人一揖。
二女一前一後,步履款款。
我跟在她們後麵,隻見行人不時回頭看來。走了約兩百步,二女領著我進了一處宅院。
“夫人回來了。”剛進門,一人走過來,向美人作揖。
“承文。”美人道,並不停步。
我在後麵看去,隻見那是個中年男子,麵龐長而白淨,唇邊兩撇長須,很是精神。
那男子也望過來,目光在我身上掃過。他跟在美人身後,道:“洛陽來書,說梁王那邊來了人,請夫人速歸。”
美人頷首,登階上堂去,邊走邊道:“備下車馬,明朝啟程就是。”
承文應承了一聲,見美人在胡床坐下,忙將案上的琉璃盞斟上茶水,遞上前去。
“花君尋到了麼?”美人接過水盞,問他。
“還未曾,”男子恭敬地立在一旁,答道:“小人今日在這邑中尋訪了一圈,未見著合意之人。”說著,他歎口氣:“我等南下一遍來回,多少名城勝地尋遍,皆無所獲。這小小縣邑,想來也無甚盼頭。
美人道:“花君乃十五六歲的女子,長相姣好又氣韻端莊,鄉野之人自然演不得,優伶中人又脂粉太重,最好是良家女兒,偏偏最是難尋。”她喝口水,笑笑:“也不忙,梁王宴還有三月,將錢加至每月五百,總歸尋得著。”
我在一旁聽著他們的話,有些出神。
十五六歲女子才能演的“花君”我知道,乃是大曲“寶霓天”裏的女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