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聞他的消息便風塵仆仆地趕到了這裏。
南方正值冬雨頻繁之季,我撫了撫有些發脹的腰背,心想:若是他看到我這產後還未恢複的體型,大抵是該笑話我了。冷風襲過,我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厚實的溫暖壓上肩頭,我微笑回眸,見到的卻不是我想過千萬遍的那張臉---是了,他定不會知道此刻我會在此地,且關於那件事的裁定,他也必定是有怨的吧。我正胡思亂想著便被來人的聲音打斷。
“天氣濕寒,陛下斷不可忽視了身子……”蘇競珩壓低聲音,富有磁性的聲線縈繞我的耳畔。
我垂了垂眼眸,低聲應道:“多謝瑾堂,不過此地你是蘇瑾堂,而我是沐……寥寥……或許更‘便宜’些吧?”
蘇競珩聞言沉默了片刻,終是抬頭迎上我的目光,點頭“恩”了一聲。
說話間已是有人闖進店來,雖隻是背影,卻也足以讓我認定是他---他脫了蓑笠,一身布衣,卻是清瘦了不少。
他微笑著將碎錢遞與老板,照舊要了一壺酒和幾樣小菜---老板微笑著接了銀兩,暗自衝我使了個眼色---我點點頭,老板亦點點頭收好銀子向後堂走來。
我順手拉了拉蘇競珩的衣袖,示意給老板些銀兩用來包下廚房。未待蘇競珩動彈,老板已是來到眼前止了蘇競珩的動作:“兩位客官到小店不吃東西還要親自下廚,我是斷不好再多收二位銀兩的,且不說二位的那位朋友這些日子常來照顧店裏生意,但說二位這些日子給的這些打賞就足夠店裏數月供應了,所以,客官再借用廚房便無需這般客氣了……”老板畢恭畢敬地衝我們二人笑笑,伸手引了我倆往後院去。
蘇競珩跟著老板,我跟著蘇競珩。回想剛才這一幕,自是把我感動得涕泗橫流---話說咱這大天朝也真算是治理精良了,完全算得上路不拾遺了有沒有?竟然還有人嫌給錢多的,這民間竟已富足到這般田地,緣何無人稟告寡人啊?
我正在雲端暢遊著,蘇競珩突然聽了腳步,害我一個沒刹住車,直接栽到了蘇競珩身上。蘇競珩慌忙轉身將我扶住,我一抬眼竟又看到店老板是一臉緊張。我兀自摸摸鼻尖,微笑著讓老板去忙---不知為何,我總覺得他聽到這裏仿佛舒了口氣一般,然後就一溜煙沒了影子。
我再摸摸鼻尖,衝蘇競珩嘟噥道:“這人也真是奇怪,前幾天還和我嘻嘻哈哈,今兒個怎就恭恭敬敬了?”
蘇競珩挑眉望我,思忖片刻問道:“陛……相和……呃……寥寥……”
“習慣叫什麼就叫什麼好了,不過一個稱呼罷了。”我無奈地擺擺手示意蘇競珩無需糾結於稱謂。
“我隻是想問,在我過來之前的幾日,相和也是這般行事?”蘇競珩聞言立馬找回了節奏,隻是第一次有人稱我相和,我還是不太適應的。
“恩,應該除了沒有你以外,基本就是這樣---我出錢,他租廚房給我做菜!”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在說到“做菜”兩字的時候,我分明感到蘇競珩的眼皮跳了跳---一不小心燒了蘇家廚房的事情驟現腦海---我臉皮麻了麻,繼續若無其事地盯著蘇競珩。
蘇競珩見我凝著他看,趕忙垂了眼眸,道:“相和出……門,銀子恐是需要考量一下,那相和這次所帶的銀子何所出啊?”
“賬房取的唄!”寡人要出門難道拿點錢都不行了,話說天下不都是寡人的嗎?
“相和所指的‘賬房’該不會……”
“恩!”我得意地點點頭,儼然一副有錢就是任性的模樣。
蘇競珩的喉結微微滑了滑,隨後悠悠開口道:“難怪……”
我聞聲,右眼皮亦是跳了一跳:國庫官銀可是有特殊印記的……
我抬眼望望蘇競珩,試圖讓自己看起來可憐一些---蘇競珩默默地移了視線,躲開我的攻勢以手抵唇,清了清喉,低聲道:“官銀現市一般兩種情況:一是宮廷流通出來,一是山匪霸了官銀---大抵是近期沒有什麼劫官銀的事情發生,老板才稍稍放心我們---不過,無論怎樣,他早晚都要向官府報備,咱倆行蹤,恐是……”
他抬眼望我,眼眸裏閃著請求撤退的光芒,那懇切的模樣,完全不輸於我分毫。
我心思動了動,避開他熱切的小眼神,心裏悲慨道:蒼天啊,大地啊,作者啊,這部劇了我不是大boss萌主麼?你讓這人這般,寡人情何以堪啊?
我悲慨過後,再次抬眼,一本正經地應道:“做完這頓飯,我們就回京吧……”
蘇競珩眼眸閃了閃,已然恢複了那本屬於蘇卿的從容姿態,思忖片刻,他終於點了點頭,算是同意了。
我見他點頭,立馬脫了身上的“壓迫”丟進他懷裏,隨即闊步踏進廚房,儼然一副英勇就義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