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佟瑞說：“我們燕總什麼時候也學會生意經了，懂得在顧客夾不到的情況下送個布娃娃，以吸引她下次再來夾？”小燕笑了：“就知道你會看穿。哈哈，她有錢又愛玩，我提供布娃娃機給她又賺錢，兩得雙贏，不好麼。”佟瑞看著門外下得歡天喜地的春雨：“就不知道她家裏是個什麼情況，都沒見她家人出現，你說，她該不會是自閉症吧。”小燕聳聳肩，又顧自擺布她心愛的手機櫃去了。大廠的采購，相對其它工種自由了些，佟瑞寫了個出廠單，到供應商那轉了一圈，便打電話給做為業務員同樣自由的安國柱：“小安子，快快來教哀家開車。”西鄉海邊無人的空曠地，下過雨濕潤綿軟的泥濘地上，陽光燦爛地灼烤著，一時半刻卻也烤不幹那樣的一窪窪混水。佟瑞從副駕駛座上下來，白色球鞋踩在相對幹的地上，還是不小心濺上了幾滴泥汙：“小安子！”“靠！”安國柱忙著把駕駛座旁邊的公仔什麼的小擺設，統統收到駕駛座和副駕駛座之間的小收納箱裏，聞言探頭：“老子頂天立地的大男人，老子有親生兒子！”“好吧。”佟瑞腳下的一塊小石子遭了殃，被踢得直接飛了起來，撲嗵掉進小窪地裏，濺起一朵黃渾渾的小水花。想起魏忠賢：“安千歲，你咋挑的這個地兒，坑哇不堪的，你是來看我笑話的麼。”“你不懂，這麼不平的路你要是學會開了，等到開到平坦的路上，你就會懂得什麼叫得心應手了。我都這麼學過來的，沒錯的，快點開始吧，我等下還見客戶呢。”說話間安國柱已在副駕駛座上坐好，妥妥地綁上安全帶：“我跟你說哦，初學者最緊要一字訣：慢。等你和車磨合好了，找到感覺了，再慢慢提速。”“好。”佟瑞發動了車子，照著平時觀察到的安國柱的開車方法，在安國柱的指導下，向駕照出發了。兩個小時後，兩人下車，準備交換座位回去。安國柱彎腰對著地麵：“讓我吐會先。”佟瑞瀟灑地經過他身邊，瀟灑地在他背上拍了一下：“有那麼誇張嗎？”“哇……”安國柱發出吐的聲音，卻是幹嘔。佟瑞忙跑過去，俯身扭頭從下往上看他的臉：“不要告訴我你暈車。”安國柱直起身子，撫了撫胸口，深深吸了幾口空氣：“暈車有什麼奇怪的。”“但是你經常開車。”“會開車不代表著就不會暈車。”安國柱表情痛苦，喉嚨裏還在咕嚕發著聲音：“主要是你開得太快，太顛簸。別人學開車頂多要抖，你學開車簡直是要命啊。”佟瑞撫著他的背：“有那麼誇張嘛。”一邊搜索著附近，看有沒什麼可以轉移安國柱的痛苦的。一大窪漸漸沉澱但仍微黃的混水裏，有東西在動，佟瑞仔細一看：“魚耶！”咚咚跑了過去：“哎小安，你車上有沒可以裝水的小桶什麼之類的。”安國柱聞言頓覺頭痛，撫著額走過去，蹲在她身邊：“我的老佛爺，你不要告訴我你要把它們捉了帶回家養。”果然佟瑞回他一個“有何不可”的眼神。安國柱說：“佟老佛爺，這是魔鬼魚，它的魚卵就藏在泥裏，一下雨便孵化，然後在有限的時間裏產子，就這麼簡單。賤活得很。你帶回家，反倒沒有適合它的環境。”“好吧。”佟瑞終於不再幼稚，站起來蹭了蹭鞋子沾上的泥巴：“等我有了錢，一定要養上一大缸漂亮的魚。”安國柱站了起來，仰頭對著天說：“謝天謝地，我終於可以苦逼地見我的客戶去了。”佟瑞追著他：“想得美，先送我到萬象城。”“你去萬象城幹嘛。”“逛街啊。”“蒼天啊……”“別這樣嘛，大不了，買個禮物送你。說吧，要什麼？”“……”安國柱把葉娟的那個攝影朋友介紹給孫總，帶著到孫總廠裏遛達了一圈之後，便沒了下文，看來希望也是渺茫。佟瑞上班的這家是大廠，也是孫總的同行。或許老板有錢，再投資孫總的工廠，也是未嚐沒可能的。隻是要見到老板平時把工廠交給專人打理，自己基本上沒出現過，必須是部門主管級才能見到他吧，而自己隻是一個小小的采購員。這樣吧，明天開始，去找個麵善點的主管接近下，打探打探。除此之外，基本上就沒什麼適合的人選了。盛總那邊是明確表示了沒興趣了，說看朋友裏有沒人感興趣大概也隻是隨意的敷衍搪塞而已罷。佟瑞又是意識到自己朋友實在太少，找個幫忙的人都沒有。到哪去認識高素質高質量的朋友呢？星巴克麼？自己又不是一個善於搭訕的人，那次會搭訕蔡哥也隻是因為實在太喜歡了，也已花光了自己積攢了好幾個月的勇氣。對了，蔡哥為什麼還不來電話呢，做個普通朋友也好啊……“佟姐，佟姐……”小燕的呼喚把她叫回現實，一邊說著不好意思，一邊把顧客舉了大半天的錢收了。煩人的雨，下個不停。顧客離去，港貨店又安靜起來。佟瑞又發起呆來，直到一隻握成拳頭的小手伸到麵前，卻是那“自閉症”女孩，黑亮的眼睛閃動著，示意佟瑞拿她手心裏的東西，卻是一條金燦燦的項鏈，鏈墜是一隻黃色上衣和紅色褲子的惟妙惟肖的維尼熊。女孩抓起佟瑞的手，還沒等佟瑞反應過來，她已跑出店外。佟瑞追了出去：“哎……”女孩已是穿插著跑過車流不斷的對麵，上了一輛看起來很是高檔的車，車輛發動離去。小燕跟了出來，拿過佟瑞手裏的金項鏈把玩著：“行啊，兩隻破娃娃，換條真金白銀的金項鏈，佟姐你看，這眼睛，這是兩顆小鑽石吧？發財了。不知道她下次會帶什麼來給你呢。錢多人傻好騙啊。”“小燕。”佟瑞正色說：“這項鏈不能要，必須還給她。”看著小燕噘著嘴，露出“你很傻”的神情，佟瑞又說：“你想啊，她一個小孩子家，項鏈肯定是父母買的，如果我們拿了，她父母找來，那就說不清道不明了。項鏈就放在這裏吧，等她來了，記得還給她。”“好吧……”小燕說：“那我能不能先戴著，等見到她立馬還她。”“……隨便吧。”連著好幾天，女孩卻一直沒來。佟瑞每每在港貨店，總是在顧客中搜索，那個瘦削的小身影。轉眼已是熱火朝天的夏。工作並沒什麼起色，接近主管的打算，也因為他們工廠等級分明，他們高高在上而放棄。當初會選中這家工廠，就是因為它大，升級空間也大，但現在對於廠裏錯綜複雜的人脈關係來說，一個沒背景的佟瑞，看來是不大可能往上升了。也就這麼著吧，盡自己的本份做好就行了。夏悅桅果然生了個女娃，為了給她那寶貝老公傳宗接代，正在緊鑼密鼓地準備要二胎。趙逸雲倒是有叫叫嚷嚷著暑假要來深圳，卻因為學畫畫的計劃而放棄了。至於鍾熙蕾，已是好久不見。佟瑞正琢磨著什麼時候拉上安國柱再去鍾熙蕾家一趟，鍾熙蕾卻找了過來了。專車，專職司機，身邊依然跟著紅姐，鍾熙蕾美麗依舊，臉色卻是說不出的憔悴。在桔香閣坐下，紅姐盡職地站在鍾熙蕾身邊，佟瑞說：“紅姐，坐下一起吃吧，這沒外人。”紅姐職業性地對她笑笑，禮貌地拒絕了。鍾熙蕾說：“我太想你了老大，一出月子就找你來了，隻有你離我最近了……”佟瑞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總覺得哪不對，原來是鍾熙蕾並沒想象中那般朠著大肚子：“這麼快就生了？不會吧？”按月份最少得年底呀。“沒了。”鍾熙蕾舉起粗重的白瓷茶杯，掩飾著，佟瑞看到她湊在杯沿的眼睫毛撲騰著，眼裏有淚光閃爍，急忙在桌下抓住她的手。鍾熙蕾平複一下，放下茶杯，感激地對佟瑞笑笑，意思是我沒事了。佟瑞湊近她，低聲問：“怎麼回事。”因為紅姐就貼身站在鍾熙蕾旁邊，所以她們就算聲音壓得再低，紅姐還是能聽得到。鍾熙蕾說：“自然流產，胚胎不夠好。”“哦。”佟瑞似懂非懂，想起以前英姨說她也曾流產過一個：“這個不怕的，這次沒懷好而已。別灰心，下一個就好了。”鍾熙蕾對著她，苦苦地笑了笑。佟瑞說：“別這樣。我先接個電話。小安呀，不去學車了，過來桔香閣吧，小蕾也在這，我們要點菜了，嗯，快點啊。”“小安剛好在附近，我叫他過來一起，行不？”鍾熙蕾點點頭。佟瑞忽又說：“如果不介意的話，我再叫多一個朋友行嗎？”見鍾熙蕾又是點點頭，便撥通了蔡哥的電話，按捺著心跳，謝天謝地，蔡哥爽快地答應了。麵對鍾熙蕾探詢的眼光，佟瑞忙平複了一下自己緊張的神情，笑了笑說：“一個剛認識的朋友，對了，他還是咱們老鄉呢，一提桔香閣，立馬說來。嗬嗬，可能他也正要過來吃飯吧。我們經常來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