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如哭得更是傷心了。突然一隻小手握住了她的手，淚眼模糊中，她看到一張臉，充滿了叫她不要再傷心了的堅定。那是一張小孩的臉，突然間就觸動了她的某根神經，抹了抹淚水，她不好意思地給了王媛媛一個雨後彩虹般的笑容。王媛媛嘴一裂，也笑了，又是鑽進了佟瑞的懷裏。王強和佟瑞對望一眼，滿滿的全是驚喜和欣慰。坐到大排檔上吃飯的時候，方如和王媛媛，已經好得如膠似漆了。擁有帶大十一個孩子經驗的方如和王媛媛細聲地交談，時不時夾菜給她，幫她去骨，甚至喂她吃，再摸著她的頭誇她乖。一旁的佟瑞又是高興又是妒忌。安國柱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看來是餓壞了，卻還不忘恭維方如兩句：“佟瑞，你吧，該向方姐學習學習。你看，你女兒都快被人搶走了。”不尚言辭的、不如安國柱會說的王強，又來上一句：“嗬嗬。”佟瑞翻了翻白眼。站在酒店門前的台階上，送別最後一家客人，馮燦把雲妙朵的肩披往上拉了拉，小雲頓覺裸露的香肩一陣暖意，對著馮燦快樂地笑了笑。加長版林肯，在夜已深的深南大道行駛著。車內暖意融融，相握的手，膠著的對視，就如被上帝劈開的“人”，終於找回自己的另一半，合在一起的欣喜。“感謝你小雲。”馮燦把小雲的手放在嘴唇上親吻著：“感謝你肯嫁給我。想不到我有生之年，還能得到你這麼好的人生知已，紅顏知已。我還以為我的心將要孤獨終老……”說著也不知道感動還是激動，竟流下淚來。“別這樣老馮。”小雲握著馮燦的手，同樣地動容：“在我以為我即將死去的時候，遇到了你。感謝上蒼，是你，給了一個全新的小雲。現在的小雲，是你賜予的，你知道嗎？”兩人互相說著感激的話，摟抱著哭成一團。有的地方有哭嫁的風俗，應該是為了哭別以往的自己，這以後將迎接一個全新的自己吧。安國柱到停車場取車回來，王媛媛還是意猶未盡，尖叫著不要和方如分開。那份情的真，讓眾人不由都動了容。“要不”，方如說：“今晚就讓小家夥到我家睡吧？明早你再來接她，或是讓小安送過去？”“這個？”王強猶豫。方如說：“也罷，咱們今天才認識。把閨女放我這也終是不放心的。”王強忙說：“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在想，會不會打擾你的家人，比如你的子女們。”方如笑了：“沒什麼打擾不打擾的，他們都長大了，自有他們的世界，都不會再來找我的。今晚就讓媛媛跟我睡。佟瑞也一起睡。我的床，佟瑞幫我換的，兩米的，睡下四個人都沒問題的。”佟瑞對王強點頭示意，王強這才高興地說：“好咧！”當王媛媛見到一屋子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的時候，尖叫連連，佟瑞分不清她是驚嚇還是狂喜，急忙和安國柱兩人抱著王媛媛往樓上走去。樓下隱隱傳來聲音：“媽，你怎麼去了一整天，你從來沒有這樣過！”“媽，那個女孩是誰，你把她接來我們家幹嘛？”“媽……”佟瑞擔心地看了看安國柱，安國柱伸出手示意，意思是放心，他去搞掂。果然沒一會，王媛媛剛刷好牙，方如便上來了。佟瑞說：“給孩子們交代完了？”“完了。”“你不是說沒人關心你嗎，是我們大意了，應該跟他們打聲招呼的。”佟瑞說。方如哼了一聲，說：“他們關心的是有沒人來跟他們搶家產吧。”“什麼？”佟瑞聽不大清楚。“沒什麼，洗洗睡吧。”方如說著，把王媛媛的頭發放下來，疼愛地梳著。轉眼間，又快到開學的時候了。一輛紅色賓利停下，佟瑞店裏來了一個女人，氣質高雅冷豔。當她把茶色太陽眼鏡取下來之後，小燕驚歎：“哇，跟媛媛真像！”佟瑞已隱隱猜到了什麼，迎了上去：“你是王媛媛媽媽吧？”王媽描了玫瑰色紅唇的嘴角好看地上揚：“我這張臉，就說明了一切吧？你好，袁圓。”佟瑞伸出手，極為客氣地和她握了握。出於對王媛媛親媽的妒忌，佟瑞對於袁圓，懷著些許戒備，些許敵意，此刻按兵不動，看她想幹什麼。果然袁圓直奔主題：“很高興認識你，佟小姐。非常非常感謝你這段時間對王媛媛的照顧。”手一招，身後的人送上來一個小盒子：“這點禮物不成敬意，還望佟小姐收下。”還沒待佟瑞說什麼，小燕已忙不迭迎上來，收下了。袁圓說：“這次來，是想跟佟小姐告個別，王媛媛明天就要跟我去國外，就讀我那邊的學校。”真是言簡意賅。佟瑞雖說做好了心理準備，也預料到終有一天王媛媛會離自己而去，或嫁人，或回到親生母親身邊，但那都是感覺還很遙遠的事。現在，如此的措手不及，讓佟瑞好一陣昏眩。“為什麼王強從來都沒提起過這事？”佟瑞抓著桌沿，冷意從腳底直冒上來，衝向頭腦，好不舒服。“那你問他羅。”袁圓一閃身，王強帶著王媛媛，正走了進來。麵對佟瑞哀怨的眼神，王強懦弱的一麵又顯現，幹脆低下頭來。王媛媛甩開他的手，奔跑過來，投進佟瑞的懷裏，帶著哭腔喊：“媽媽。”佟瑞呆呆地站著，王媛媛帶來的衝擊力把她震了兩震，幸好背後有桌子頂著。袁圓說：“你是王強的新女友吧。這樣吧，我給你們一天的時間一家團圓。明天九點，我準時來接媛媛，佟小姐，你看可好？”不好，不好，不好不好不好！佟瑞在心裏狂喊，袁圓已走了出去，又一回頭：“佟小姐，卡的密碼是你的爸爸的生日。”佟瑞頭腦一片混亂，什麼卡，什麼密碼，通通都不重要，隻管抱緊了懷裏的小人兒。王媛媛卻怯怯地說：“媽媽，爺爺，生日，我告訴。”佟瑞撫摸著王媛媛的頭，眼淚不停地往下流。方如的別墅裏。方如把可以吃的幾乎全搬了出來，還一個勁地問媛媛要吃什麼。佟瑞噙著淚，眼光追隨著王媛媛，這個小精靈，從闖進她的生活那一刻起，仿佛就成了她生活的一部分。甚至有時她有一個錯覺，覺得王媛媛就是自己生的。王強嚅嚅地解釋，說快過年的時候袁圓就有提起過，要把王媛媛接過去，受更好的教育。“那你為什麼不說？”佟瑞氣憤了。怒氣把王強嚇到了，不敢出聲。方如忙打圓場：“照我看啊，這媛媛到國外也是好的。佟瑞你看啊，我也是把媛媛當親生女兒看待。雖然我們認識的時間沒你們的長，但是，感情是一樣的呀。你看佟瑞，她到了國外，受好的教育，又在親媽身邊，你還怕她吃得了什麼虧？”佟瑞哭了：“以前把她當垃圾丟在一旁不管不問，現在又來搶，什麼人！”王強小心地插上一句：“她說，用錢來感激你當時照顧媛媛……”“我不要錢，你明白嗎？”佟瑞怒氣衝衝地看向王強，最終還是認清了事實，明白了自己無權爭奪什麼，泄了氣無力地說：“我隻要媛媛，我隻要能經常看到她快快樂樂的。”王強又小心地插嘴：“她說了，你要是想媛媛了，隨時歡迎你到她那玩，她包一切費用，來回機票。”佟瑞簡直快要崩潰了：“拿錢來砸我是不？”王強又嚅嚅：“不是，她是這樣說的嘛，我也隻是轉告……”“你！”方如隔在兩人中間：“你們這兩個啊，要真是在一起生活，那這倆脾氣湊一起，簡直是災難啊。”佟瑞怒氣未消地說：“方姐，我再說一次，我們絕對，絕對，沒有可能，他不是我的菜。”王強嚅嚅地，倒也會接上一句：“你也不是我的菜。”方如說：“好了好了，咱們還是好好陪伴王媛媛吧。”這大概是王媛媛在深圳最快樂的一天了，佟瑞和方如拚命地對她好，王強也陪著。就連方如那些小孩們，聽說王媛媛即將出國了，她媽還很有錢，不會來和他們爭奪家產，也就都熱情起來。搬玩具的搬玩具，陪她玩的陪她玩。別墅裏回蕩著王媛媛時不時的興奮的尖叫聲。這一晚，瘋玩了一整天的王媛媛沉沉地睡去，方如和佟瑞，兩個女人，憐愛地看著躺在中間，本不屬於自己也將於明天完全不屬於自己的孩子，聊了很多。從婚姻，到孩子，再到感情。直到天泛了魚肚白，才在模糊中睡去。一隻可愛的小狗，一直跟著自己，走啊走，一直走。突然間，前麵來了一隻大狼狗，凶神惡煞，佟瑞一下子驚嚇醒轉過來。陽光調皮地在房間裏亂竄，寬大的床上空蕩蕩，昨天的一切就像一場夢。佟瑞像是想起什麼，突然觸了電般地彈跳起來，鞋都來不及穿，就往樓下奔去。因為太急，差點從樓梯上摔下去。樓下的人聽到聲響，都抬起頭。“媽媽！”王媛媛歡快的聲音如同天簌，貫穿了佟瑞的耳朵，片刻間便撫慰了佟瑞狂躁的心。摟著懷中的人兒，佟瑞眼裏又泛起了淚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