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是孫總，他站起來走到床前，摸了摸到佟瑞的額頭：“老妹，醒來就沒事了。醫生說你是受了風寒，加上貧血，身體虛弱，才會一時暈過去，多點調理就會沒事的。不是大事。這不，他說你需要靜養，我就給你開的是單人病房。有錢真好，這單人病房，電視是你的，想放哪個台就放哪個台，放什麼音量就放什麼音量。”說著打開電視，一個古裝劇裏，男女主角正在深情對視。女主角嘴角溢著血跡，斷斷續續，卻說了一大堆的台詞還不死去。孫總又走到洗手間前一指：“就連洗手間，也是由你獨享，想什麼時候上就什麼時候上，想上多久就上多久，沒人跟你爭，也沒人會催你。更不會因為在裏麵呆得太久了影響室友使用而內疚……”孫總雖是開著一個大工廠，但說到底是沾了老婆的光。他本人，還是大山裏走出來的，透著一股，怎麼說呢，說好聽點是不忘勤儉，說不好聽的，那就是小家子氣了。“孫總，謝謝你。”千言萬語，彙成一句簡潔的話。佟瑞從來都沒體會到，原來受人幫助，是如此的感激不已。都怪安國柱，待自己太好，以致自己總是覺得一切是理所當然的。安國柱或許不知道，他如此地離去，佟瑞卻又頻頻憶起他的好來。孫總坐到床前，接過英姨打的湯，準備喂佟瑞喝。佟瑞忙接了過來：“我自己來，謝謝。”雞湯鮮甜且濃香，潤過佟瑞幹燥的喉嚨，帶來齒頰留香的清洌，瞬間滿足了佟瑞的聞覺，口感和口腹之欲。佟瑞頭腦清醒了些，心裏卻在想，如果是安國柱要喂，那自己會是心安理得地接受吧？越是客氣，越顯生疏。深圳，還有幾個能讓佟瑞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幫助的好友？心酸。孫總還是坐在佟瑞的床沿，手掌在大腿上搓來搓去，說：“佟瑞，那你接下來是什麼打算。”佟瑞喝光了湯，把碗放在桌上，頭靠在床頭：“我不知道。”孫總歎了口氣：“還是找個人嫁了吧。至少，有個照應啊。說句不好聽的，現在英姨這樣的情況，不單不會幫到你什麼，還要你花時間花精力花金錢去照顧。萬一，你再發生什麼意外，可能就沒這次這麼幸運了呀。”佟瑞抬頭看著潔白一片，毫無著眼點的天花板，迷茫地說：“我不知道，我再想想。”孫總說：“不要再想啦。女人家，始終要嫁人的，何況你現在這樣的情況。”冬日的太陽好像走得比夏天快，片刻間，那天花板上，竟然出現了一線陽光。佟瑞看著那線陽光仿佛在慢慢變大：“嫁人，也是可以選擇的吧。反正，犯不著嫁給雷仕同啊。”孫總說：“我也是探探你的口風，他說要來看你，又怕你要趕他出去。你這麼快看上專家，能這麼快醒來，住這麼好的VIP病房，說實話，我老孫還真辦不到，都是多得了他的幫忙。”佟瑞說：“是嗎？”腦子裏卻在盤算該怎麼辦，怎麼樣才能照顧好英姨。孫總的手機響起：“什麼，我不是跟你說先別過來嗎？人家給了你幾束花，你就得往這邊送啊？你這順水人情做的，老雷啊，不是我說你……好吧，A停車場還是B停車場？你在那等著，我這就下去。”孫總邊說著，人已走到門口，又折回來對佟瑞說：“雷仕同來了，就在樓下，我跟你說啊，等會見到他，無論他說什麼話都好，你都別發怒，也別翻臉啊，咱不跟他一樣見識啊。看在他這次幫了你的份上，你就多擔待著點，啊？”佟瑞點點頭：“沒事，我當他是一個普通朋友唄，見過那麼幾次麵，也知道他是個口無遮攔的人了，你就放心吧。”孫總急匆匆地，經過英姨身邊，又是交待她：“你不要亂跑啊。”英姨說：“我在這陪著佟瑞呢，不亂跑。”佟瑞給了英姨一個甜美的笑容，暗暗告誡自己，難得人家這麼有心，還來醫院看自己，等會要好言相待，也免得孫總難堪。一大束鮮花湧了進來，大到什麼適度？這麼說吧，平常咱們情人節送情人的大束花，那樣大的花束，大概最少八束吧，綁在一起。門差點都不夠那花擠的。花是擠進來了，沒地方放，隻得往地上擱，露出雷仕同那張油光滿麵的臉：“怎麼樣，佟小姐，這排場，夠大夠氣派吧？一路上所有的人都看著呢，都在驚豔，哪個美女能配上這麼豪華的花呢。差點擠不進電梯，我可是把電梯裏的人趕出來，才擠到這來的呢，很辛苦的，不過為了未來老婆你，是值得的呀。”雷仕同還在喋喋不休，佟瑞這會忍不住說：“打住，雷總，誰是你老婆啊？雷太太這位置太高端了，我佟瑞可高攀不起。”這是說的實話，嫁誰，都不想嫁給這麼個奇葩人物啊。雷仕同卻以為她說的是另一個意思，忙表態說：“佟瑞，你放心，那些其他女人，我全都推了。你可以嫁給我的，我沒看不起你。”孫總在背後連連搖頭，這會抹了一把自己的臉，又無奈地看著佟瑞。佟瑞好笑地看著他，又對雷仕同說：“雷總，你誤會了，承蒙你錯愛，佟瑞已經有男朋友了。”雷仕同驚得，嘴巴張得老大，誇張的表情讓佟瑞想起曾誌偉。雷仕同轉身看了看孫總，得到他的眼神鼓舞，又轉過來堅信地對佟瑞說：“你的男朋友是誰不重要，但你的老公，將會是我。”佟瑞說：“雷總，不知道誰給你的自信。”雷仕同委屈地說：“賈道說的，他說我今年一定會娶到一個屬羊的女子……”賈道？那個把英姨算得蠻準的算命先生？佟瑞心一動，嘴裏說：“雷總，天下屬羊的女子，千千萬，又不獨佟瑞一個。”雷仕同說：“是的。但我認識的屬羊的，就隻有你一個啊。”佟瑞表示懷疑：“以雷總交際的人脈廣泛，不能啊。”雷仕同說：“你不信啊，我所認識中的女孩，你是最老的了。屬羊的男人也有的，十幾歲的屬羊女孩也有的，但那些娶來，有何用？又旺不了我。”孫總遞給他一個“你說啥呢”的眼神，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雷仕同卻滿臉無辜，堅持自己的觀點。佟瑞不覺好笑，心情也輕鬆了些，笑著逗雷仕同：“你看啊，雷總，據我所知，你老人家屬虎呀，這虎羊配，你覺得好麼？”雷仕同說：“首先，我不是老人家，我正當壯年呢，不信你晚上可以試試。”說著猥瑣地朝佟瑞挑挑眉。孫總在後方，已經有找地洞鑽的動作。佟瑞忍著笑，繼續逗他：“那虎羊配，終是不靠譜啊。”雷仕同說：“怎麼會不靠譜，虎吃羊，男女間，不就是這樣吃來吃去嗎？你看那片子裏，男人總是對女人說，我要吃了你。女人勾引男人也是說，吃了我吧。你看，你做了我老婆，就是我的了，那要吃要怎麼的，外人都不能說什麼的。”他那句“吃了我吧”學的是女人聲，柔媚婉轉，直接逗笑了佟瑞。這個男人說話雖然直接，卻也傻人有傻福的樣子。倒也沒有以前那麼討厭了。雷仕同見佟瑞笑了，竟一屁股坐到她床上，拉著她的手：“你看，我們婚期安排在什麼時候好呢，春節前，還是剛好過年的時候。”這VIP病房的床是好床，卻也承受不了他這麼大屁股地壓下來，佟瑞想像著那床板已經彎了。又被他的手一抓，嚇得整個人幾乎彈跳起來，手上連著的吊針瓶，也劇烈地晃動。“呀！”連著針口的手劇痛。雷仕同又要過來看，佟瑞已是嚇得整個人都貼在床頭的牆上了。門口的護士在孫總的呼叫下，急忙過來，幫佟瑞重新紮好針頭，埋怨地說：“病人需要休息啊，這麼多的人在這兒幹嘛，都出去吧。”走向門口經過花束又說：“整這麼大一束花幹嘛，開花店呀。這花的香氣對病人也有影響的。”孫總又哄又騙，總算把雷仕同弄了出去。又回頭對佟瑞說：“我先回廠裏了，晚上再過來看你。”病房裏安靜了下來，隻有電視的聲音。女主角孤墳淒涼，卻絲毫不影響男主角身邊美女環繞。這個編劇，肯定是個男的。男人潛意識裏，都是希望三妻四妾，享齊人之福的。妻管嚴高壓下，無能如孫總，不也有個情人麼，還是老同學。說不定，梁生也是這類型的。佟瑞此刻才有點想明白，或許，梁生當年非得堅持每晚無論多晚都要回到香港，又何嚐不是妻管嚴高壓之下？英姨削了一隻大蘋果，安靜地吃完，便爬到陪睡的床上，側身睡去了。佟瑞看著窗外，一片翠綠的樹，絲毫沒有冬天瀟殺的意思。蔡雅打了電話過來，詢問英姨的病情。佟瑞把大概的情況跟她講了一遍，蔡雅說：“哦，那這麼說，她是沒辦法回來給吉祥姐做飯的了。”又問了佟瑞住院的房號。佟瑞等了大半天，以為她要過來看看，普通朋友都會過來看看的不是嗎，更別說蔡雅是她的“知己”。誰知道，人家快遞了一隻花籃過來。不大不小的花籃，看著漂亮，被英姨三兩下拆開，包裝袋和綢花散落在地，那蘋果，香梨，葡萄，香蕉和中間的大哈蜜瓜，便像光了身般的醜陋。佟瑞笑笑，也算她有心了。英姨把葡萄洗了，放在佟瑞床前的桌上，讓她吃。又把大哈蜜瓜抱到桌上，說等孫總過來再吃。